裴铮的眼前浮现了柳朝朝的身影,这些日子他常常可以梦见朝朝,只不过梦里的她再也不会对着自己笑,她面对自己的时候转身离开,走的决绝,并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他拼了命的追,却根本追不到她,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住,只能看着朝朝消失在自己面前。
每次醒来的时候,裴铮的心绪总是久久不能平静。
“亭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母亲,没有过去。”裴铮态度坚定的打断阮氏的话,语气平静的告诉她,朝朝从前受过太多委屈,错已铸成,他已不知如何弥补,绝不会让玖玖再受同样的委屈,“我要为玖玖正名。”
阮氏闻言皱起了眉头,冷声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母亲,朝朝是我的妻子。”裴铮的语气非常的平静,他是得有多荒唐,才会觉得让朝朝当妾,他们还能重新开始?
裴铮看到母亲欲言又止,他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也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打算,只是他已经办不到了,他无法假装平静,也没有办法娶别人为妻,就算是假装的也不可以。
就算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也不可以。
裴铮将孩子放在了阮氏的怀中,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地上,求母亲原谅,“儿恐怕,要做出让父母为难之事了。”
阮氏的眼眸颤了颤,并不想再听下去,但裴铮却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我会亲自去宋家,和宋然商议退亲之事,母亲说的不错,她是女子退婚一事于她更加艰难,若是宋家有什么要求,还望母亲尽力周全。”
裴铮面无表情的陈诉着,并不觉得被退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而且他也笃定宋然会答应,他承诺宋然的,足以让她满意。
“之后,我会和陛下请旨外放,只是我要带走玖玖。”裴铮并不是个喜欢逃避之人,无论朝朝因为什么而离开他,他都不能丢下玖玖一个,他已经没了娘亲在身边,再不能没有他。
“裴铮!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阮氏忍无可忍的喝道,“你不要这么糊涂!”
裴铮看着面前不复优雅的母亲,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让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受到伤害,“母亲,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朝朝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以为名声,权力,财富是最要紧的,我看不到她的痛苦和委屈,自以为她定能理解我,但朝朝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只是物是人非,最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
裴铮甚至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她。
但无论能不能找到朝朝,他都万万不可能再与旁人成婚。
“裴铮!站住,你会身败名裂的。”阮氏在裴铮的身后喊着他,可裴铮却没有回头。
他决绝的从母亲面前离去,唇边泛起幽幽的冷笑,身败名裂吗?
早在他抛弃妻子的那一刻,他不就已经是个罪人了吗?
阮氏拦不住裴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决绝的离去。
七日之后,宋家主动来退婚,两家分手的体体面面。
两家都以为问题出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故而并未有太多的争执,可他们两家的体面,却被好事者谣传成为宋然容不下裴铮的爱妾。
裴铮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些谣言传的京城沸沸扬扬,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宋然毫不在意,而裴铮却说到做到,说要为朝朝正名,便不会食言,他拿出了自己和朝朝的婚书,坦言他曾受伤失忆,而朝朝是他失忆时娶的妻子。
一时之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裴铮亲手将把柄递给政敌,弹劾奏本如雪花片一般堆积在御书房。
再也没有人关心宋然和裴铮的婚约。
一个乐得不用出嫁,另一个则是什么都不在乎。
一月之后,宋然避走扬州,去外祖家高高兴兴的接管家业,而裴铮则是带着玖玖,去往雍州。
京城很大很繁华,每日都有新鲜的事儿发生,昔日由裴铮闹出来的那些轰轰烈烈,最终被其他事情所替代。
没有人再提起裴铮和宋然之间的婚约,只记得镇南侯世子为寻妻远走他乡的事情。
而裴铮这一走,就是五年。
——
五年后,雍州,贺兰山。
朝朝正和一群农妇一块儿爬着山,倒也不是想锻炼身体,只是想去贺兰山上看看枸杞,同常见的红色枸杞不同,雍州这边的枸杞是黑色的。
产量极少,价值极高,很是珍贵。
当地人都靠采摘枸杞为生,将枸杞卖给城中大商户,再由商户贩卖到全国各地。
枸杞收购的价格并不低,但是贺兰山也不低,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想要摘到枸杞,也要费一番功夫。
农户们原本也想自己贩卖,只是他们摘到的枸杞始终有限,满足不了西域商人的需求,只能将枸杞卖给商户,平时靠贩卖苦力为生。
朝朝和她们不一样,她同商户才是一伙的,雍州往西便是西域,从西边过来的不仅仅是西域的商人,还有更远的波斯商人。
几日前打听到再过不久会有新的波斯的商人过来,波斯来的商人,每次出手都非常的大方,从未来过的生面孔,也许会更加的大方。
这就是朝朝出现在山腰的原因,她是来看看枸杞有没有长成,长得什么模样。
她心中有数,才好在波斯商人来的时候,同他们好好的做生意。
只是贺兰山实在是太高,朝朝一个江南水乡长大的姑娘,实在是不太能适应,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还有着不自然的红晕,好在过了五年,她多少是有些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