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上官临的秘密抖出,他和秦刺史肯定是做不成正常的岳丈与女婿,既如此,倒不如“大义灭亲”,谋个前程。
沈香为他虚设了平步青云的美梦,上官临深知眼下也没旁的法子。
于是,他顺坡下驴,接话:“是!下官早知秦刺史乃贪墨奸-党,这么多年,下官如履薄冰,终是打入内部,谋得他的信赖。谢提刑,下官愿为秦刺史贪污赈灾银一事佐证,请您定要助下官一臂之力,让容州受苦受难的百姓,得以拨开乌云见青天啊!”
他声泪俱下,演绎了这一场戏。
谢青虽对上官府的人恼怒,却也知眼下没旁的法子脱身。
他冷淡应下,虚虚扶起上官临:“上官别架这些年辛苦了,本官定会在官家面前替您多多美言。而秦刺史这般寡廉鲜耻的官人,不让其伏法受诛,本官心气儿实在难平。唉,路途虽艰辛,但为了一方百姓能安居乐业,吾辈万死不辞。”
“正是了,谢提刑高义啊!”上官临称颂连连,心里倒骂:谢青分明是黑吃黑,还装得大义凛然。
但上官临不敢讲。他换了一门靠山,唯谢青马首是瞻。
未免夜长梦多,谢青命阿景连夜护送沈香回了金垌县,留他一人在庆海县处置秦刺史,挖出那一笔笔赃款,以及为修筑堤坝而偷工减料所购买的次劣用料款项名册。有了上官临助阵,秦刺史又没时间藏匿赃款,也无法疏通上下司府的人情,竟真被谢青瓮中捉鳖,就这么死死压制住了。
而先行一步归金垌县的沈香可以确信,谢青是真的生气了,他那样粘缠人的郎君,绝无可能主动离开她。
沈香不知谢青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这一桩州刺史贪墨案尘埃落定,已是两月后的事。干爹孙晋告发秦刺史有功,吏部考功员外郎判其一等考第,又有皇帝抬举,计功行赏,孙晋得以升迁,举家于年后上京述职,迁调哪个衙门官署的职官,就得听从吏部铨选拟注了。
这年十一月,孙楚争气,过了州县兵试,成了武举人,先一步跟朝集使上京参加兵部试了。
混世魔王一走,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孙婶娘不见谢青归来过年节,心里为这对小儿女担忧:“谢家郎君怎么连封信都不给小香送来?你们是不是……”
沈香宽慰干娘:“我们关系很好,并无不妥。”
这话说出来,沈香自己也有点心虚。
毕竟她和谢青打那晚以后,两个月不见。她委托阿景给谢青送去许多应季的吃食、御寒的秋衣,甚至用花布包了一叠厚厚的家书,但不知为何,谢青就是不回信。送货归府的阿景禀报沈香,说尊长看了,但什么都没说。他要庇护沈香的安危,不能久留,很快就被谢青赶回金垌县。
沈香头一次这样惴惴不安,盼着谢青给她回点话,就是写一句“一切都好勿念”也行,偏偏谢青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讲。
但又一想,应该没什么事吧?毕竟他还惦念她的安危,让阿景随行。
又过了半月,沈香没等到谢青写的家书,倒等来了他的人。
第77章
沈香许久没见谢青了, 初初看到的第一眼,还有点陌生与疏离。
谢青穿织金云纹圆领袍, 外罩一件暗鹤纹云杉绿底宽袖秋衫。乌黑长发没有包布巾, 用一支竹骨玉簪束发,清秀俊逸。只风起时,衣袍飘逸, 细带勒住郎君紧实有力的窄腰, 背影看着削瘦了不少。
这两个月,谢青过得不是很好。
沈香还幻想过,谢青会不会如俗人那般,没了妻子在旁边督查便成日里花天酒地。如今一打照面,她发现是自己多心了。夫君憔悴,都要被公差榨干了。
能者多劳, 膏火自煎嘛。
沈香促狭一笑:“您近日很累吧?看着人都清瘦了。”
“接连两月没怎么合眼,专程为了忙地方州县的公差。”谢青看到小妻子笑, 自个儿也没藏住笑意, “好在一应事务都打点妥当了, 如今空出一个多月的空闲,可陪小香过年关。”
他还是没忘在小妻子面前邀功请赏。
言毕,谢青含笑打量小妻子,她穿一件白狐毛镶边鹅血石红对襟长褙子, 襦裙乌亮的鬓发簪一朵时兴牡丹绒花。纤腰雪峰, 肌骨丰腴, 哪处都富丽堂皇。可见这些时日,她吃好睡好, 无不顺心之处。
沈香心疼地揉了揉谢青冰冷的指骨:“您受累啦。”
“身上累倒好,只心累药石无医。”
谢青还是藏了火气, 话锋几番周转,绕了回来,嗓音清冷。
沈香面上讪讪:“心累?是谁这样大胆,开罪我夫君了?”
“小香明知故问。”谢青无奈叹气,“原以为你会知错,居府上反思二月。怎料小香瞧着精神头倒很好,一丝憔悴都无。家书里也写满了金垌县游记,生怕为夫不知你游山玩水多惬意。”
说到最后,还带点若有似无的酸劲儿。
离了他,她也过得很好啊。谢青一面欢喜,一面又怅然,他无足轻重。
沈香眨眨眼,意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那日我知夫君定会及时赶来庇护我,心里一点都不慌。我这胆子,分明是夫君养的。”
说话时,沈香声音娇娇的,全是欢喜与柔情。
谢青想给足小妻子惩戒,一见她明眸善睐开腔,又不忍心了。
他只能莽撞地搂住了沈香,将她兜头罩入自己怀中。
沈香小心翼翼回抱谢青,指尖顺着他的后腰,一寸寸寻上去,能摸到骨珠嶙峋的脊,好在腰腹肌理健硕如常,只清减了些软肉。是瘦了,没她督促,谢青肯定忘记一日三餐。
没事儿,她帮他补回来,好好看着他用食。
郎君的胸膛宽阔,靠在衣襟处,泊泊的体温沾染耳廓,蓬勃的心跳如火峰喷薄,轰隆震耳。她能知晓谢青是活生生的人,他圈着她不放,囚着她,很有安全感。
馥郁的花香钻入肺腑,谢青袖囊里掺的香粉真杂,可不止一味。
沈香想到了什么,挑起眉头,阴恻恻问:“夫君……杀生了?”
谢青勾唇:“几个奸-淫-女子的贼人,抓到官署里也不肯认罪,非要小娘子拿出罪证,事情闹得有些大。”
“这种事,姑娘家不顾名声敢报官都是鼓足勇气,又怎可能留证,供官人验身。所以,夫君杀了他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