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与羹汤逐一摆在地上,牢狱里清苦至此,竟连一张方桌都不留。
怎能、怎能这样折-辱她的夫君。
谢青看了一眼菜肴,轻轻笑了声:“我还当小香会带红糖炖蛋,你擅长的进补羹汤,似乎只有那一道。”
他在说笑,他还记得沈香每次要给他滋补身体,送上的只有那一盅黑蔗糖炖蛋。
沈香并没有配合他笑,越听这话,她的眼泪越是忍不住往下落:“为什么您还能说笑话……这种时候,为什么您还能笑啊。”
谢青抬起指节,擦去她的泪:“因为不想让小香担心。”
所以他能说会道,杀人的时候还换了红衣。
但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让沈香哭了一回又一回。
明明许诺过,只在罗帐中骗她哭的。
他这个夫君,当得真不称职。
“您别笑了。”
沈香心疼到难以附加,鼻腔酸涩,绵绵密密的针刺扎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生了火气,拔高了声音:“您不要再笑了!”
谢青被沈香一吼,倏忽怔住,笑容淡了不少。
他对小妻子道歉:“对不起。”
沈香丧了气,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滚入羹汤里。
她搅动汤勺,想要捞出眼泪,可是她做不到。
为何她什么都做不到?为何事事不如她的愿?
沈香到底有什么用……她是废物。
她好想救出谢青,好想以一当百,杀出重围。
正如夫君那日立于尸山之上,形同修罗恶鬼,庇护她一样。
沈香端起鱼羹,勺子喂上谢青的唇,哽咽:“您吃一点吧?”
“好。”
谢青乖巧咽下一勺鱼羹。
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落到沈香的发顶,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髻。
生死关头,他还在安慰她。
他一直都在哄她:“不要哭。”
为什么夫君总要对她这样好?她明明是……过来拿走他的命啊。
沈香的眼睛又泛起了水雾,视线模糊,她都要看不清眼前俊俏的郎君了。
好在谢青会配合她,他一口一口咽下鱼羹,教她宽心。
沈香想,这一刻还能看到活生生的夫君,真好啊。
一碗鱼羹终于磨磨蹭蹭吃完了。
沈香该喂谢青毒酒的,但她拖拖沓沓,不肯去拿。
沈香握住了谢青的手,轻声说:“您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好吗?您那样厉害,本事通天,不可能会死的,对吗?”
谢青凝望小妻子哀求的眉眼,心脏仿佛被利刃刺中、剖开,鲜血淋漓。他多想给她一个好的答案,多想止住沈香的眼泪。
但他做不到。
“对不起,小香。”谢青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做错了,他不该起了俗世的欲念,蓄意招惹她。
小香应该快乐,而不是为他哭泣。他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但沈香很无辜。
沈香的心如坠冰窟,一下子凉了。
她知道,她和谢青都是芸芸众生,他们命如草芥,无法逆天改命。
他的死期到了。
张福贵还有公差在身,不敢再教沈香耽搁。
他亲自上前,把毒酒递到沈香手里:“您请吧。”
沈香捏着酒盏,半天不动。
见状,谢青哑然失笑。
他和她争夺这杯酒,沈香死死不肯松手。
“小香,把酒给我。”谢青无奈地劝。
沈香含着泪,固执地拒绝:“我不。”
“小香该明白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