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最后不得已甩开她面前:“买一送一,送你的。”他说谎,明明是他精挑细选的,相比起来,商遥得那个是买一送一的还差不多。
……
他爱得如此隐忍,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是,他看着她在自己剑下毫不畏惧,反而抬头迎视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忍心杀我。心口微微一拧,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以她的聪慧,他那些略显笨拙的爱怎么可能瞒过她的眼睛。所以仗着他的喜欢才有恃无恐。
他想上天确实嫉妒他,夺走了他的父亲和姐姐,还要他死在最爱的女人手里。
剑尖只离她脖颈约莫一寸,她看着他,极为笃定的姿态。湛秀目眦欲裂,手抖得厉害,忽然意识到她是对的,他确实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忍不住大吼一声,刷刷刷一个剑花,将面前的书案砍得七零八落。这一动气,毒酒的效用发挥得更快,他毫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鲜血,大笑一声:“好,我就成全你。早晚要死,我的死还能让你立功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你说是吗,二姑娘?”
王徽容站在满地狼藉中,轻扯了下嘴角,“我没有别的选择。”
咣当一声长剑被扔在地上,湛秀扔了长剑,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刀绞般的痛逼得他蜷缩起身子在地上打滚,果然是□□啊,还是剧毒,她怎么这么狠呢,双手盖住脸,泪水瞬间如雨下。有清浅的足音响起,缓缓的,是王徽容走了过来,她蹲在他面前,白裙像花一样盛开。
湛秀霍然放下手来,双目猩红,那样好看到极致的一张脸已疼痛到扭曲,尽管这样,她还是看着好看,面上慢慢露出一丝浅笑。湛秀愤怒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笑什么!”他暴躁地想要跳起来,“你以为我真舍不得杀你吗?”
王徽容继续微笑,摇了摇头,手指点在他肩头轻轻一推,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连丝挣扎都没有咚一声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下,便再没声响。
王徽容静默了半瞬,依旧保持着微笑的模样,眼角微微上挑,语声轻柔到几不可闻:“舍不得,我知道你舍不得。”
☆、解脱
廷尉大人接到通知带着兵来到王家,王徽容站在藏书阁门口,轩窗大敞,空气中似乎漂浮着血腥的味道。
裴楷之和商遥也随后跟过来,当然,后续抓人的事不需要裴楷之管,但因为事关湛秀,商遥一听到消息忍不住央求裴楷之带她过来,她进去时,只见王徽容正在门口同程青越交待湛秀杀死拓跋嚣的始末,她走到王徽容面前,忍不住拉了她的手问:“湛秀怎么会在你这里?”
王徽容抽开手,平静道:“长乐侯已经伏法。”
商遥一呆:“什么?”
裴楷之朝王徽容这边看过来,廷尉大人已是一马当先进了藏书阁。
王徽容也明白自己这样是僭越了,便笑着解释道:“那天夜里我从徐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长乐侯,我跟他说我可以救他,成功将他诱骗至家中,本想暗中派人通知程大人前来缉拿,可惜我的计谋似乎被他识破了,没办法,只好趁他不注意下毒,毒可能有些过量,他现在躺在藏书阁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呢,她轻描淡写,说得好不轻松。
商遥脑中嗡地一响,整栋藏书阁仿佛在眼前坍塌,荡起漫天尘埃,她什么都看不见,内心只余一片荒芜,怎么会这样……她挣扎许久才决定冒着风险给湛秀通风报信,虽然只有一句话,但他是聪明人,想来应该是能听明白的。却还是晚了。裴楷之一个箭步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地轻拍她得肩头:“商商……”她猛地甩开他,冲上前双手用力抓住王徽容的肩膀,劈头道:“二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王徽容秀眉轻蹙:“阿遥,你没听错。”
“不可能!你骗我!”她不相信!不相信王徽容是这样的人。她和湛秀之间虽然有些龃龉,但她不是这么狠心的人。一定有隐情,一定有隐情,可是隐情是什么?人都死了再有隐情有什么用?
“不信你就进来看看吧。”王徽容率先踏了进去。
商遥以前最常呆的地方就是王家的藏书阁,这里采光充足,温馨宁静,有浩如烟海的藏书,是她在娱乐和通讯都不发达的古代度过漫漫长日的精神支柱。她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
可事隔多日再次踏入这里时,她却觉得分外陌生,湛秀就躺在中间的空地上,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头发微微散乱着,嘴角以及脸上残存着已经干掉的血迹,甚至黏住了几根发丝。阳光在他脸上投下光影,他双眼紧闭,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庞,双手从宽袍大袖里微微露出,攥得死紧。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声息。
廷尉大人拾起来他的剑仔细看了看然后交给属下,又蹲下身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说:“死了。”
死了。
这样一个倾城男子,一生却这样短暂。大半生活得唯我独尊,后半生活得窝窝囊囊,连死都这样窝窝囊囊。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商遥想到他曾说:“你是第一个毫无目的不求回报帮我的人。”
他落寞地说:“我有三个姐姐,可惜都死了,你当我的姐姐可好?”
商遥想要扑上前却被裴楷之拉了回来,他说:“别过去了,看了你只会更难受。”商遥身体一震,目光如刀转向王徽容:“二姑娘,这真的是你做的?”说到最后,嗓音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
王徽容答:“是的。他死只是早晚的事。”
商遥气得浑身发颤,哭道:“就算他终归是一死,也不该由你来动手。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二姑娘!”
王徽容勾唇微笑:“我不动手他会死得更惨,你知道大魏的刑法吗?谋反罪,处以车裂之刑,到时候连个全尸都留不住,我是在帮他呢。”
她竟然还笑。商遥闭了闭眼,眼泪落下来,她胡乱用衣袖抹去,冲她大吼:“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王徽容不解:“为什么我不行?”
“他戒备心那么强,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被你骗,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就算被骗也骗得心甘情愿,你却这样对他!他都已经要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在他心里捅上一刀,让他连死都不安心。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商遥吼到最后,嗓子都哑了,泪水不停地往外涌,只觉得心口好疼好疼。转身埋入裴楷之怀里,说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到难以辨认,不过他还是听到了。她说:“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裴楷之抚着她的背轻叹了口气。倘若湛秀被活捉,她肯定会求着自己想办法救他一命,可王徽容说得没错,湛秀早晚得死,欺君罔上,挑拨两国关系,罪不可赦……也许还不只这两条罪名。就算她开口相求,他也没办法帮她。眼下死了倒也干净,他就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只能说,人各有命而已。
廷尉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顿时露出受不了的表情。裴楷之用眼神示意他先把尸体带走。可哭声中的商遥听到动静,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只见几个士兵正打算把湛秀抬起来。人都死了还要抬去宫里向皇帝述职。可她根本无力阻止,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事完之后,能好好安葬他吗?”
裴楷之一顿,也不排除鲜卑首领索要湛秀的尸体泄恨,但他想这一点他还是可以阻止的,叹息一声,替她揩去泪水,点了点头:“好。”
她又看向王徽容。裴楷之轻声道:“不要怪二姑娘,一杯鸩酒对他已是最仁慈的惩罚。”
商遥掩面道:“我有什么立场怪二姑娘?我们所有人都救不了他,是吗?”她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一直不愿意罢承认罢了。他还那样年轻,那样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要这样不堪地死去,干涸的泪水又滚下来。
裴楷之有些吃味:“我要是死了……”话没说完,就被她凶巴巴地打断:“连你也要惹我难受吗?”
他忙柔声安抚:“好好好,是我失言了。”
那日湛秀的尸体被带到皇帝面前。廷尉大人一五一十地向皇帝说明了情况。皇帝听完赞赏道:“王家的二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又说,“人既然已经死了,废为庶人,就好生安葬吧。凉囯胃口倒是不小,竟然想玩一石二鸟,其心可诛啊,鲜卑那边朕再派使臣去处理。安抚还是其次,重要的还是挑明凉国的心思。”
皇帝处理政事一向简明扼要,直中要害。说完政事,叫来侍卫把尸体抬出去。又吩咐宫侍拟诏颁赏。王徽容要赏,程青越要安抚,廷尉要赏,裴楷之更要赏,皇帝一一吩咐下去,末了在软榻上坐下来,抚着膝头,“朕想起来还有一位呢。就是你带过来的那位像极了黛妃的小姑娘,至于奖赏……”
这厢皇帝还在沉思,裴楷之笑道:“臣问过她,她说最大的愿望是能嫁给臣。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当做奖赏。”商遥若是在场一定会跳起来,说话太不要脸了,她明明就没有说过。是他自己强加在她身上的。
皇帝颇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那样的绝色,男子见之爱之倒也正常,只是没想到自家外甥也不能免俗,不禁笑了下,沉吟说:“嗯,这个奖赏是不是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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