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觉得萧蔚身上的热气都扑到了她脸上,萧蔚到底知不知道,她哪是避讳?她怕的是自己把持不住,太过主动,丢了端庄和面子,对不起空等他两年的自己!余娴下意识要抬手去推,“虽然下午时我们是亲了一下,但并不是说,我就同意……”
话还没说完,余娴推他的手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胸膛,手感却并不是肌肤,是一层贴身的湿漉漉的衣裳。她迷茫地睁开眼,抬眸看了过去。怎么会有人沐浴是要穿衣裳的?!
萧蔚面无表情,在乎的却不是这个,“同意什么?”他在乎这个,“说下去。”
这哪能说下去?她不要面子啊?余娴觉得萧蔚今日很不一样,遂岔开话题问他,“你是不是因为和梁绍清见了一面,勾起与她的过往伤心事,受了刺激?才这般对我。”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萧蔚有点没反应过来,凝着虚空一点神色一宕,他缓缓看向余娴,“我和她,没有过往。但你和那群面首,似乎有了开始。”
“可是梁小姐说,你赠了她厚礼,还在宴前与她谈笑。”余娴故作轻松地浅笑了下,“不过,你我尚未圆房,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倘若各自寻乐找到了真爱之人,和离便是,鄞江人对我的指指点点不过是因为我家自视甚高瞧他们不上,才蓄意生出的言语报复,但端朝对和离之妇,倒是没什么偏见的。”
这是实话,但落在萧蔚耳中却不怎么好听。什么叫各自寻乐找到了真爱之人?萧蔚想了片刻,“所以你真和那群面首有了开始?”他不敢相信,自己曾作的相思局,居然轻易就被男色瓦解得一丝情意不剩,到了要跟他和离的地步。
什么?这人怎的听人说话抓不住重点?余娴深觉自己已经很放下面子,委婉提醒他主动圆房了。且还以梁绍清与他的笑谈作了铺垫,他若是个看过些话本子的人,就该知道此时应一把给她搂住,解释他和梁绍清的笑谈都是扯淡,并发誓此生此世绝不与她和离,再与她水到渠成地圆房。
现下却问她和那群面首是不是有了开始?
“知好.色则慕少艾3,实则,并非羞于启齿之事。”这下应该懂了吧?都点得这么明白了,她对那群面首的美貌是坦坦然的倾慕,而他亦有美色,还有平日里对她聊表的情意,比那些面首多了真心,自然是不一样的。此时当然要统统拿出来。
她承认了?她馋面首的美色。萧蔚眸色渐深,心道情爱果然只是风月,平日里聊表情意,多余了。想必是气自己作的相思局无用,他的心口涌上些酸涩的热潮,他将其归为懊恼,催得眼底淡漠似讥嘲,轻轻抬手抚她发丝,却又流露出一抹柔色,“那我呢?”
他呢?他此时一身湿意,如白莲幻化成妖,出水伏岸,披着清冷月色与她夜聊,又仿佛下一刻就要变为鲛人遁水离去。
余娴痴迷地望着他,还不忘拉扯一番,“你如何?你……想与我和离吗?”
她痴迷的模样,像跃出水面攀咬莲花的鲤鱼,频频咬,频频触,频频落,溅了白莲一身水,咬下白莲的心瓣,却自得地摇摇鱼儿尾巴就想溜走,去寻下一抹莲。这条鱼儿鳞红泛光,滑嫩鲜美。萧蔚微微眯眸,觉得眼前这女子,似乎学去了他几分钓惹的招数,难怪发掘了与别的男子寻乐的趣味。
实则,余娴天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矜持端庄而已,她有什么错?萧蔚若不想同她和离,必然会主动解释与梁绍清笑谈的事。
可萧蔚没有,他好像有点生气。也不知道气什么,是还没想出如何解释,恼羞成怒么?萧蔚也不像这样的人。
“我想。”他故作一顿。
想什么?与她和离?余娴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襟。
萧蔚感受到鱼儿又朝他跃起时扫过瓣边的鱼鳍,遂用狐狸眼勾她再跳一次,“想做你口中,你与之寻乐之人。”再跳一次,我给你咬。
气氛一滞,两人几乎同时合眼探身凑近。
传说鄞江有一神池,白莲会折腰,锦鲤要咬心。初时,莲瓣一层层掉落,散得满池都是,鱼儿徜徉池中,频频被散落的莲瓣所绊,原来那莲瓣之散亦有迹可循,只为将鱼儿引到一个地方。
沉梦之枕,就在此处。余娴缓缓睁开眼,帐帘朦胧,萧蔚正看着她,侧颊血红。
然而极度荒谬的是,池深水沉之处,鱼儿和白莲都不喜,咬着莲瓣的鱼儿遂又浮起,辗转至上。
一浮至水面,顷刻莲聚似潮,将鱼儿推至岸边,此处有水为镜,映照出莲貌,再看红鲤,叼着心瓣,无水窒息之状,频频呼气,煞惹怜爱。
于是莲瓣被神池之水推着涌抚鱼身,鱼儿浅鳞渐落,露出与白莲相接时留下的醒目痛痕,鱼儿欲回水,频频攀莲而咬,白皙的莲瓣上,便留下一处处狼藉咬痕。
此成莲折腰,鲤咬心之怪传。
然而折腰咬心,又名斩腰食心,亦是悍世酷刑,如雷贯耳。萧蔚猛地睁开眸,自余娴的颈窝处抬首,陡然撞入镜中人眼眸,原是梳妆镜内映照出的他,正满脸惊诧慌乱,凝视着自己。
与此同时,映照出的还有赤心莲与碎鳞鲤的缭乱之景。
心脏传来异常的刺疼,他捂住心口。
这是什么?
他在做什么?
面前这人,可是余宏光的女儿!他只能为利诱她,不能被她所惑。
他低头看向余娴,忽然退却的暖意让只着片缕的她觉得有些冷,遂蹙起眉缓缓睁眼,见萧蔚正凝视她,她心慌得不知所措。
萧蔚与她对视,暗中压制心绞之痛,余娴也就一直这么看着他,揣测颇多。
待绞痛散去,心念磨平,他的欲也终于平息。
忽然,余娴似想通了什么,红着脸问他:“难道……你真有隐疾吗?”
萧蔚的火差点没又翻上来,咬牙切齿回,“我没有。方才我都……”他话说一半,难以启齿,大感窘迫,遂别过头躲开她的视线,暗擂心鼓。
怪了,他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会因这个羞恼?从前听她说要为他烹煮牛鞭都很淡然,现在却在意她说这样的话了?他想说,方才他都如何?
余娴想了想,恍然大悟。此话之意,此话所述,确实悍然。她捂住脸。
见她这般反应过来,萧蔚也生出尴尬,这风月真是……无端催生恼人之意,不是人该沾的东西。
两相沉默不知多久,外边敲锣声提醒三更天,他俩才没那么害羞,只是彼此都不敢看对方眼睛。余娴拉了拉衣襟,方才太荒唐,她再回想起来竟觉得出格,不像是她会做的事,遂推开他,将散落在地的衣裳捡起来还给他。他迎她便和,他拒她不留,这般模样,应当称得上是弥补了矜持。
萧蔚接过衣裳,吞吞吐吐地谢过。
要入睡,便要登床榻,想起方才还在这上边滚了一圈,双双又红了脸。
余娴脚指尖儿都快抓进地里了,她的外裳和鞋就是在此处抛飞的。
天啊,杀了他吧,他都干了些什么啊!萧蔚咬牙,扶住额紧张道,“我、我还有公务,今日去书房睡。你快歇息吧。”说完他落荒而逃。
枕上,还有两人交织的发丝香气。余娴彻夜难眠。
次日一早,趁着萧蔚上朝还没回来,余娴吩咐春溪去跟良阿嬷回话,她想通了,她要去陈家避几天。这世上还有比行房到一半打住,之后两个矜持的人都频频回想起各自荒唐更难堪的事吗?压根没有。
听闻她想通了,良阿嬷当然高兴,当即为她打点行装,生怕慢了一步她会反悔,从得信,到出门,拢共只用了半个时辰,可谓风驰电掣。
因着余楚堂出事那日,余母就有了把余娴送到麟南住几日的打算,所以麟南那头也一早派了人来,就等着寿宴后把人接回去。十几个带刀护卫,插着陈家的幡子,不管是无意者还是有心者,都不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