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停瞥她一眼,道:“不装了?”
这茶名贵,她认得且喝过,就是承认出身贵胄了。
唐娴脸上微热,咳了一声,道:“早些年我家的确略负盛名。”
她坦白了家世,语气稍重,重新步入主旨:“烟霞偷走的东西,你尽管开价,我替她偿还。你放心,我有钱。”
并非唐娴夸大,事实如此,不论烟霞偷了什么,她都还得起。
容孝皇帝的孝陵,记录在册的陪葬珠宝并无太多,但隔着七重墓门与层层机关的主墓室中,另有玄机。
唐娴是他的皇后,虽然被废,太子想折磨她,她除了每月都要去主墓室侍寝,还要时时拜祭皇氏先祖。
在皇陵的这五年,她的眼睛熬坏了,但知道的秘密更多了。
云停不知她哪来的底气,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不紧不慢问:“你有多少?”
唐娴反问:“你要多少?”
对话仿佛回到原点,两人谁也不肯率先透底。
云停道:“是你想与我做交易,多少该拿出些诚意来。”
又僵持片刻,唐娴率先服软。
依她现在的身份,对方不信她拿得出钱财也有道理。
她略微侧身,从袖中掏出两颗红玛瑙,摊在手心递出,道:“这个姑且算作我的诚意。”
唐娴藏着的这两颗红玛瑙,是最后一次侍寝时,从主墓室中取出的,为的是以防入京后无钱财傍身,不好行事。
她没见过这种玛瑙,不确定具体价值,但几百两纹银绝对没问题。
圆润的玛瑙静静躺在唐娴手掌心,血红颜色在冷白的肌肤映衬下,更加夺目。日光斜斜照来,似乎有血色在其中流转。
云停望着唐娴手上的东西,记起庄廉提过这事,是他没在意。
落魄的世家女身上藏有几颗玉石,也算正常。
再者,他不屑贪图女子财物。
当初未亲眼验证,没想到今日唐娴主动把东西送到他眼前。
他盯着那颗玛瑙看了会儿,陡然笑了起来。
唐娴不知他笑什么,有些心慌,暗自鼓舞自己几句,鼓起勇气道:“这种价值的珠宝和金银,我有许多。只要你放过我与烟霞,我就把它全给你。”
“有件事你似乎没弄清楚。”云停放下手中书,端起茶盏荡了荡,热气上浮,在他面前形成薄薄的水雾。
不知是不是唐娴的错觉,他的神态似乎放松许多。
“烟霞是叛主家奴,而你,是俘虏。”
两人都没资格与他谈条件。
唐娴抿唇,这话是事实,但真难听。
换成庄廉,就算谈判不成,也不会这样不给人留情面。
云停捕捉到她眼中露出的愤懑,抿了口茶水,意味深长道:“你家既已落魄,何来这么多家财?”
唐娴转脸看向窗外的湖水,没理他。
“多半是你爹落魄前结党营私……”
“你胡说!我爹才不是!”唐娴惊怒着维护父亲。
她祖父不齿皇室荒唐,有夺权篡位的心,但她爹是没有的。唐娴无法容忍有人污蔑她生父。
云停眸光微动,道:“是与不是都无妨,回头查清了你的底细,这些珠宝与来历不是手到擒来?”
唐娴听他有强抢的意思,惊惶记起前几日听白太师提起的被他杀害的钱大人。
她既惊又悔,连忙补救:“你敢动我家人,我就咬舌自尽。那些金银珠宝只有我知道藏在哪儿,我死了,你永远也别想得到!”
云停“哦”了一声,重复她的话:“只你一人知晓?”
“对!”下意识给予肯定的回复,下一瞬,唐娴改口,“只我与烟霞二人知晓。”
唐娴这么说,是怕他日烟霞也不幸落入云停手中。
谁不爱财?
有这个谎言撑着,他至少不会直接杀了烟霞。
说完,她双眼紧盯着云停,等他信或不信。
云停却不再开口,只用一双幽暗难明的双眼,不加掩饰地端详着她。
唐娴有点慌,她不善与男人相处,尤其是这种坏心眼摆在明面上的男人。
她不确定是不是走错了棋,忐忑着垂下眼,不敢再多说。
沉寂中,有风吹来,拂动了她垂在肩上的发丝。有几缕扬到桌案上,碰到了茶盏,唐娴赶紧把它压下来。
抬手时袖口下滑,露出了一截皓腕,上面与手背一样,有着陈旧的细小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