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心疼银子, 走到这里,又花钱弄了条小船给云袅玩。
庄廉心里流着血呢, 瞧见自家公子亲密地抱着人下马车, 恨不得戳瞎了双眼。
“抱的是金山,是军饷, 是云氏先祖的藏宝洞……”闭上眼这么念叨了几句,庄廉才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
可一睁眼,见自家公子面色成冰, 周身寒气几乎能将人冻死。
庄廉赶忙跟上去,“公子……”
没人理他, 云停翻上马背, 转瞬没了人影。庄廉抬手呼喊,得到的只有马蹄踏起的飞尘。
不是浓情蜜意吗?怎么又吵架了?
这个拦不住, 庄廉去寻好说话的那个,转头一看, 云袅已经上船,正在朝唐娴招手。
庄廉忙拦住唐娴, 问:“毛毛与公子怎么了?”
“他问我烟霞在哪儿,我说不记得, 他就生气了。”唐娴不愿说出两人的矛盾,编了个谎言应付庄廉。
少时她就被许多世家公子倾慕,不少是为攀慕唐家权势,但也有冲着她容颜去的。
唐娴清楚知晓自己的相貌有多大吸引力。
男人都是好色的,云停会对她,或者是别的美貌姑娘起不该有的心思,她并不怀疑。
也许正是藏宝图与美貌的双重利诱,才让他对自己百般忍让。
她之所以没有遭遇强行逼迫,是因为云停遵守百里家祖上传下的训言,不会欺辱姑娘。
但被人觊觎美貌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又是在她本人无力自保的前提下,所以唐娴不愿意与他人明说。
她在心底重新定位两人的关系。
曾经的皇后娘娘的身份,让唐娴与情情爱爱彻底无缘,她该与对她起了异心的人保持距离。
回京之后,还是尽快离开吧。
“真不记得了,那就在闲暇时多想想……毛毛啊,有些事情多想想,是能记起来的……”庄廉委婉劝道。
他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与唐娴不谋而合。
唐娴与云停的关联是烟霞,一旦这事解决了,云停就没有理由留下唐娴了。
放她离开,日子久了,刚冒出苗头的情愫自然而然就能断掉了。
庄廉意味深长:“毛毛是个机灵的好姑娘,大好年华,该与别的姑娘一样,自由地看花看水,而非困在府邸中远离亲人。”
他是好意,唐娴却听得心头一重,神色黯然下去。
“嗯……”她闷闷应了声。
红日悬在西面山头,聚起绚烂的霞光,将水面映成一匹色彩纷杂的绸缎。
云袅趴在船舷上掬水,被日光晒了一日的河水带着轻微的凉意,洗去燥热带来的烦闷。
泼了几捧水,她兴奋大喊:“毛毛快来,水好凉的!”
“就来。”唐娴在岸上回应,庄廉未再阻拦,侧身让眀鲤来扶她上船。
侍卫守在岸边,上船的只有唐娴、云袅与眀鲤三人。
日头已弱,小船划入水中央,凉气围绕。
云袅年幼没那么多规矩,脱了鞋袜把脚伸入水中,玩得不亦乐乎。
唐娴静坐船尾看夕阳,不动弹就不需要格外照顾,眀鲤就近看着云袅去了。
皇陵风水好,山水怡人,每逢夏秋季节,落日总是分外的辉煌灿烂。
相比起来,眼前染尽霞光的初夏风光不如皇陵高处所见的壮阔,不够震撼人心,可唐娴却觉得这里的落日更加动人。
或许是因为心境吧。
牢笼中所见,再美好,也没人会留恋。
唐娴坐在船尾,心想假若庄廉知晓她的来历,定会后悔用自由来劝她。
这东西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明月。
从云停身边离开后,她就要去找孟夫人,请孟夫人帮皇陵众女子求情,再之后,将重返牢笼,等待审判。
运气不好,孟夫人会断然拒绝她,又或许她应下了,可皇帝肚量狭小,不肯放众人自由。
唐娴只好与那些无辜姑娘继续留在皇陵,共度孤寂清苦的余生。
只是可惜连累了孟夫人……
要好点想,说不准当今皇帝宽宏大量,只记恨她唐家的欺辱,愿意释放其他妃嫔、侍女。
这样也好,至少她心头萦绕多年的歉疚可以减轻几分。
至于她……
唐娴前十五年穿金戴银、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是她祖父与父亲换来的,既然享受了成果,那么为祖父恕罪、以自身保全家人,是唐娴该做的,她没有任何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