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娴摸着脚踝记起这事,惊觉自己今日的遭遇与那位新娘子有些相似,再一想,不止呢,云停还为她处理过肩上的伤……
换成她还是高门贵女的时候,清白受毁,极大可能会被对方要挟着嫁过去的。
云停对她有那样的心思,可他从来没用这个来要挟唐娴委身于他,后来更不曾提起过。
从相识的第一日起,他就没用这样的手段。
唐娴脑袋里纷杂思绪渐渐沉寂下来,好不容易睡去,又做了个梦。
梦里她还是娇宠着的唐家大小姐,及笄那日,满城飞雪,前来为她庆贺生辰的人数之不尽。
她穿着府中绣娘新裁好的石榴色洒金百花裙,披上银白狐裘的斗篷,与三五友人在阁楼嬉闹,时不时有几个青年才俊从阁楼下的长廊经过,遥遥与她作揖示好。
好友中有胆大的,对着下方的各家公子指指点点,这个脸太长了不好看,那个太过文弱担不起家业,要么就是家世不好、没有文采……
唐娴挨个听着,忽然瞧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风雪中显现,他未撑伞,也没有小厮跟在身边,出现得毫无征兆,就如同雪中拔地而起的白杨。
“那是谁?”唐娴询问好友。
“是百里家的大公子。”好友抓着她的手嘀咕,“长得俊是不是?可他脾性极差,对谁都甩冷脸,就爱给人难堪……他来做什么?”
“来给小姐送生辰礼的。”侍女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精致的红木双鲤盒子,“百里家大公子送来的。”
唐娴心想:什么百里家?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认识这人,但梦中的唐娴是有点开心的。
大概是因为生辰,过生辰的那一日,她总是开心的。
又因喝了甜酒,她的脸有点烫,背着众人去开锦盒。
她收到的及笄贺礼大多是些金玉饰品,要不就是诗画古籍,这位百里大公子风评这样差,他会送什么呢?
唐娴好奇地打开盒子,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东西,侍女就尖叫着掀翻了锦盒。
一条细长的水蛇迅速游走过来,顺着唐娴的鞋面爬了上去,紧紧缠住了她的小腿。
唐娴在一片尖叫声中看见了那条蛇尖锐的毒牙——
她的脚猛地抽了一下,睁眼望见床边的纱帐,惊觉天已大亮,而她做了个噩梦。
脚上缠着东西的感觉太真实了,唐娴撑着床榻坐起,发现云袅身上的毯子不见了,人也往下缩去,睡得歪歪扭扭,一条腿正搭在她小腿上。
难怪被缠住的感觉那么真实了。
这一夜唐娴脑子里就没停下来过,醒来后身心疲惫,在榻上回想着梦回十五岁的情景,心里空落落的。
茫然呆坐许久,她回归到现实,重重叹了一声,拾起昨晚的记忆,不由得有些后悔。
悔昨晚上尽胡思乱想了,现在该面对了,找不到一点头绪。
是死皮赖脸地求着一起去京城,还是就此告别,转入皇陵?
还是离开吧……昨日她还说呢,她就是防心重,不信任云停……
唐娴做了决定,她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件衣裳,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能告别的人,到头来也只有云袅,勉强再加上一个“舅舅”庄廉。
小孩子难哄,她开不了口,便先去找了庄廉。
“你要走?”庄廉惊讶,“公子应允了吗?”
唐娴当他不知道藏宝图已经归还给了云停,将昨晚的事述说了一遍,道:“他答应了的,放我与烟霞自由。”
庄廉更加诧异,“藏宝图的事我听公子说了,可放过你与烟霞……”
昨晚上他去云停那里研究过那张藏宝图,羊皮纸的年份、图上河流走向等等均与百年前吻合,是真的无误。
“……公子没说要放你走。”
唐娴惊讶,她好不容易做出了选择,云停却要失信于人?
她是想过暂时留下一起到京城,但从未想过被动留下。
主动留下,她是自由的,随时可以走。
被迫留下,那就与之前一样是俘虏,行动受困,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极力争辩,“他说了的,昨晚在船舱里,他亲口答应的,否则我怎么会将藏宝图给他?”
“那我就不知晓了,反正公子没与我说姑娘可以走。”庄廉摊手。
其实在庄廉看来,的确不该放唐娴离开,尤其在烟霞已经千方百计寻找过她一次之后。
藏宝图是已到手,但在此之前,烟霞应当是去过这个藏宝洞的,谁能保证宝藏还在原处?
是以,在亲眼看见宝藏之前,是不能放走唐娴的。
庄廉提醒过云停,云停给的回复是:“我原就没打算让她走。”
却不许庄廉将这个原因作为留下唐娴的手段。
庄廉揣摩罢云停的心思,不敢细问,面对与他据理力争的唐娴,道:“公子没吩咐,我也不敢放你走……要不毛毛你自己去问问公子?”
莫名的,昨晚摇晃的满船烛灯和梦中的风雪闪映在了唐娴脑海,她在心底退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