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廉一开始就觉得她这性子有趣。
呵呵笑了几声,他道:“约莫能猜到一些,不确定对不对。姑娘家嘛,心思都是很难猜的……我女儿也是,路还走不稳当,心思多的不得了,可不能惹她生气了……”
说着说着,看见唐娴脸上流下两行泪水。
庄廉大惊,“怎么了这是?我也没说什么啊?”
“我……”唐娴勉强一笑,强装无事,“……我想我爹娘了……”
如果爹娘在,一定不会让她这么为难。
说完,突如其来的悲伤再也无法阻拦,她嘴巴一扁,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庄廉被吓住了,回顾了下两人的对话,猜测是因为他提起了女儿,让唐娴触景生情爆发了压抑的情绪。
——他家那个小女娃想念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不顾他人眼色,只管自己委屈地大哭。
别的事,他还能质疑是不是装的,这涉及父母亲情的悲伤,他感同身受,无法开口。
庄廉心生懊悔,坐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性情扭曲、爱说谎、心机深重?”唐娴痛哭着道,“我欺负袅袅年纪小,根本没把她当做府中小姐对待,骗取她的信任,再通过她拿捏云停……”
“我总以各种理由耽误云停的事情,迟迟不肯告诉他藏宝所在,扭扭捏捏不肯回应他的感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我利用他们兄妹的感情,我低劣卑鄙,我不配,是不是?”
在心中积攒的郁气与疾病的双重攻击下,唐娴丢盔弃甲,自暴自弃地吐露了心声。
庄廉迟疑了下没回答,她已经接二连三的说出许多,全是自我贬低的言论。
庄廉等她发泄完了,和蔼道:“怎么会呢?你是怎么样的,大家有目共……”
“我知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你不用骗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唐娴用手掌重重擦着眼泪,力气大到把脸颊擦红。
泪水刚擦去,就有新的溢了出来,源源不绝。
是庄廉勾起了她对父母的思念,也是他奉命看着唐娴不许离开的。
此情此景,庄廉不免窘迫。
想喊帘外候着的侍女递帕子给唐娴,又怕让她丢了脸,情绪更加崩溃。庄廉犹豫再三,保持了寂静。
悲伤难忍的痛哭声的屋中回荡,与外面的风雨声混杂,听得人直揪心。
昨晚未发泄完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唐娴尽情抒发。
直到一道撕天裂地的闪电结实地劈在窗外,轰天雷声紧随其后,震得唐娴心头撼动,睁着泪眼往外看了看,悲痛的情绪终于有所消减。
她渐渐止了哭,抽噎几下,红着泪眼问:“云停何时回来?”
庄廉怕再惹她哭,轻声细语道:“少说半个月,往多了说,一两个月或者更久也有可能。”
唐娴挂着泪珠的脸露出讶然神色。
什么事需要他离开这么久?
太久了,她等不到云停回来了。
唐娴抹去脸上的狼狈,咳嗽几声,用强行压下难过情绪的嘶哑嗓音道:“我说了,要告知他那两颗玛瑙的来历的。”
拍拍面颊让自己稳重一些,她一字一句道:“是从孝陵中得来的,在主墓室里面,藏有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
说完,她的眼泪再次流下,不想被人看见,她蜷起腿,抱着双膝将脸埋住。
孝陵中藏有不尽的金银财宝。——这个消息将庄廉震得许久没能回神。
云停查过历代皇帝的陪葬名册,皇陵中是有点财宝,但远远不够充盈国库。
他则亲自去过皇陵,不过是为了调兵,没有往内深入。
容孝皇帝的寝陵,怎么会无端多出许多财宝?
庄廉短暂的质疑后,迅速相信了唐娴的说辞。
瞿阳王的宝藏在十几年前被人无声无息地搬空,他们一致认为这事是皇室中人所为。
十几年前,正是容孝皇帝在位的时间,是他瞒着所有人把财宝搬到自己的寝陵中……这猜测完全合理!
庄廉想通其中道理,结合这事猜测起唐娴的身份,惊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发自内心的迷惑,白太师这样在朝堂上浮动几十年的大臣都不知道,这年纪不大的姑娘,竟能知晓这事?
她与盗墓贼人相识?还是她曾亲去墓中?
都不应该啊。
殉葬制度已被废除百年之久,皇陵更有兵马严守,不论是盗墓贼人或是姑娘,都不应该出现在皇陵中。
庄廉困惑中记起皇陵闹鬼的事,觉得有必要将这事弄清楚,再看唐娴捂着脸低声哭泣,肩膀微微耸动着,模样十分可怜,他没忍心继续逼问。
反正时日还长,先确认了宝藏所在,再与白太师问清容孝皇帝陵墓的事情是否另有隐情,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