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监代替康老太监过来检查时,踌躇了下,想了想惊魂不定的康太监,心里有点怕,没与唐娴计较碑文上不规整的地方。
命人将碑文搬出墓室砸毁,他道:“那咱家就不打扰娘娘与陛下了。”
所有人陆续退出。
唐娴跪坐在棺樽前,在人群中扫见了柳桃与芸香。
昨晚的烛灯太弱,她没注意到两人身上有伤,是今晨才看见的。
一个被鞭打在脸上,一个被鞭笞在脖颈上。
唐娴含恨咬紧了牙关。
余太监看得紧,两人不敢与她对眼,快速出了主墓室。
接着壁灯由主墓室开始熄灭,光明如浪潮随着侍女远去,将唐娴独自留在黑暗中。
“嘭——”
不规律的七声沉重声响后,主墓室彻底封闭。
墓室漆黑,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唯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毛毛!”嘹亮的童声在陡然响起,如惊雷劈在唐娴的天灵盖上。
即便早有准备,她还是险些被这一嗓子吓死过去!
烛光依次重新亮起,在唐娴感知到光源时,一个结实的身子撞入了她怀中。
她接住,愧疚地问:“怕不怕?”
云袅懵懂问:“为什么要怕啊?我不怕的,就是躲在石头人后面,不能说话、不能动,太累了。”
“你累个什么劲儿?”烟霞点着烛灯插嘴道,“咱们进来半个时辰,你一共睡了三刻多钟,你就差打呼了好不好!”
确定云袅没有不适,唐娴心中的歉疚稍微少了些。
两大一小合力将墓中所有壁灯点亮,偌大的主墓室明晃晃的,还有云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唐娴觉得这与在外面是没什么区别的。
在小破院子里,恐被人听见,她们还不能这么大声说话呢。
现在已然好多了。
确认过云袅的感受后,唐娴问起侨贵妃的事,烟霞道:“我没逮着机会出去,不过偷听见小太监说话了,说侍卫还没动手,就来了个大人物,没让打。放心吧,侨贵妃没事的。”
解释完,烟霞也问她:“我在这儿这么久,头一回听人一个劲儿地与你求救,你把事情告诉她了?”
“嗯。”唐娴承认了。
在烟霞装神弄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她在侨贵妃耳边说了一句话。
时间紧迫,她说的简单,是一句“我有办法让你出去”。
她先让侨贵妃保持理智,先留住性命,等明日出了墓穴,唐娴准备把朝堂上有人求情的事情告诉她。
烟霞点头,帮唐娴处理了腿上被侨贵妃用金钗刺出的伤口。
万幸,侨贵妃准头不好,只是划伤。
短短一日下来,唐娴手上伤了三处,腿上伤了一处,把云袅看心疼了。
唐娴不想她哭,遮住伤处拍拍她,道:“不能让你俩白来陪我,走,带你们看样好东西!”
林别述带着一列侍卫,在傍晚时抵达皇陵,持着皇家令牌直入孝陵。
皇陵将士统领与拄着拐的康老太监亲自前来迎接。
这边还没步入厅中,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娘娘救我——救我——”
林别述看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被侍卫粗暴地拖拽向偏角处,光着的脚在花岗岩的粗糙地面上留下斑驳血痕。
他是今日方知皇陵中有守陵女子的存在的,亲眼目睹后,心中升起阵阵不适。
“她是什么人?犯了什么过错?”
康太监点头哈腰道:“是陛下的一个妃子,献舞时胆敢对陛下不敬,奴才让人教训她一下,免得其余贱种有样学样,失了敬畏之心。”
称呼死去多年的容孝皇帝为陛下,林别述无异议,左右这是容孝皇帝的陵墓。
但林别述看不惯老太监这种对上谄媚,对下辱骂的态度,无法与之共情。
他打着云停的名头道:“今上慈悲为怀,从不与无辜女子计较这些无心之失,放过她吧。”
前一刻还要誓死维护皇威的康看太监,忙不迭地让人放过了侨贵妃。
随后,林别述按庄廉的要求,要来孝陵所有女眷的名册,打开看到的第一个,叫做“唐娴”。
他忽地发问:“方才那女子喊的娘娘,是指哪位?”
康太监凑近指着唐娴的名字,道:“便是这位。权臣唐问悯的孙女儿,陛下的第三任皇后,这祖孙俩联手,一个祸害朝堂,一个搅乱后宫,弄得朝廷乌烟瘴气……”
林别述没理他,迅速翻看了一遍,见其中不少名字已被划去,不由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