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娴人生中的两大噩梦,都与祖父有关。
她无数次想过,若是祖父不曾谋逆就好了。
祖父难懂,但幸好她爹不一样。
唐娴觉得现在就很好了,云停那颗斤斤计较的小心眼里装着天下和她,不计较前尘旧事,准许她爹重入朝堂。
她爹没有野心,做个六品官员也是不错的。
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和十五岁之前的日子相比,没什么不同的。
唐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
“咚——”
沉重的钟声在宫殿上方悠悠响起,唐娴身子一颤,倏地睁眼,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响。
她里面的云袅同样被吵醒,蹬着腿,口中发出被惊扰的呜咽声。
唐娴掀开床幔,在睡前特意留着的烛台的照映下,轻轻拍拍她。
可这根本不管用,因为“咚——”的一声,钟声持续响着。
唐娴干脆地喊人。
眀鲤在她出声的第一时间进来,迅速道:“怀化大将军与禁军统领趁夜起兵意图谋反,有几个大臣参与其中,北面正乱着。姑娘不必忧心,咱们这里最是安全,出不了事的。”
“是楚明殷?”
“是。”眀鲤干脆地承认了,“姑娘放心,陛下早有准备……”
“祁阳郡主呢?”
“侍卫正看着。”
唐娴放心了,眀鲤说不等天亮就能解决,让她继续睡,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还能睡得着。
唐娴快速穿好衣裳,把云袅也喊起来。
他们所在的宫殿在最里侧,灯笼已全部亮起,外面侍卫环绕,更远的地方,唐娴看不清,她只能感到有重重火光摇曳着,她在夜风中听见了兵戈的声音。
“我爹……”她想问眀鲤,她爹现在在哪儿,可还安好。
她爹是大臣,自该与大臣们在一处的,方才眀鲤说有几个大臣参与其中,可别牵连到了她爹。
可唐娴才说出这俩字,眀鲤的神情明显变了。
唐娴心底一咯噔,“蹭”的站起来,急声问:“我爹怎么了?现在在哪儿?是不是遇上危险了?”
“唐大人他……”眀鲤吞吞吐吐半晌,道,“等陛下回来亲自与你说吧。”
唐娴哪里能等得到那时候,见她说不出来,朝外大喊:“林别述!”
林别述入内,在唐娴的逼问下,干巴巴道:“唐大人与楚明殷在一块,往孝陵后山去了……”
“嗡”的一声,唐娴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起来。
睡前她才想过爹爹与祖父不同,安心做个六品官员就好。睡了几个钟头,一睁眼,有人告诉她,她爹与反贼勾结到一起,逃去了后山。
勾结反贼,是死罪。
他们家有过先例的,这是第二次,必死无疑。
她爹娘要死,她年方十五的弟弟妹妹要死,她也活不成的……哪怕云停再袒护……
不对,云停不会袒护她的,她也没有脸面面对云停。
为什么一定要造反呢?云停是个好皇帝啊,他们一家也难得安定下来了……
她爹没有理由造反……
对的,没有理由造反。
唐娴被人扶住,苍白的面颊上眼睫如扇,唰地张开,声音严厉起来,“我爹怎么会与楚明殷在一起?你说清楚了!”
“唐大人被挟持……”
“林别述!”唐娴猛吸一口气,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咬牙切齿道,“林别述,你三番五次与我作对,等我成了皇后娘娘,第一个要针对的人就是你!”
林别述大惊失色,“啊?”
因他一句话,唐娴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一回,瞪着他道:“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唐娴高声道:“眀鲤留守,务必护住袅袅。林别述,押着祁阳郡主,随我去后山见楚明殷!”
这下眀鲤的脸色也变了,连称呼都忘记改了,“公子不许……”
“没什么不许。”亲爹在别人手中,唐娴根本没心思与他们多说些什么,干脆道,“要么,你们带着侍卫护送我过去,要么,我自己过去。否则,你们把我打晕,但如若今日我爹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唐娴是一定要去的。
她家有谋逆的先例,绝对不能再与逆贼牵扯上任何一点关系,否则不论真假,光是流言就能将她全家逼死,就能让她与云停再无可能。
她态度绝决,就如之前离开百里将军府一般,无人能拦得住。
林别述与眀鲤对视一眼,痛苦哀嚎:“怎么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