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
她咽了咽嗓,朝卫明姝那边凑近了些,“要不咱们药铺以后还是别采买这花了吧,听着怪吓人的。”
卫明姝喝了口茶,坦然道:“你阿耶好不容易才求得这副药材,官府既然给了咱们信任,让咱们制这伤药,咱们只需要按着规矩来,身正不怕影子斜。”
任玉荷心下安稳,又绕回最初的话题,“可是这青芍又有什么不妥?”
她解释道:“如今多事之秋,北凉初定,西境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再起战事。西境与北境的情况又有些不同,西蕃与我朝商贸往来密切,商队错综复杂,咱们少不得要注意些。”
任玉荷仍是不解,“这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青芍难以炼制,其中几味药材极为珍贵,不能大量采买,更不可能在战场大范围使用。
卫明姝摇摇头,精致的脸庞如湖水般平静而清澈,却又格外肃然,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中深不见底,“阿荷,这是商贾的分内之事,再谨慎也不为过。咱们虽只是做药铺的小生意,但无论如何,首先都是大黎的子民,不能因自己行差走错,陷国于不义。”
阮文卿应和道:“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日后也该注意着些。”
卫明姝低头浅笑,叹了口气,“这药虽是康王府给二公子采买,日后也需留心些。”
任玉荷点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对账吧。忙完我带你们两个去新开的茶楼,阮公子也尝尝这长安的桂花糕是否要比江南的要好吃。”
一提到茶楼,任玉荷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些,一手抄起桌上的账本,一手拉起卫明姝的衣袖,跨出了门槛。
“我今天这身打扮,去茶楼不合适。”
“哎呀,别犹犹豫豫的,又不是没钱,去雅间就行了。”
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原本清静的小院平添了些欢快,院中传来淡淡药草香,一轮金乌高升于定,曦光从院墙中映入,将那草药香烘照得愈发浓郁了些。
阮文卿摇了摇头,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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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任医正悠闲坐在药铺桌前看医书,倒是习惯午时铺子里的清冷。
这个时候,京城的人应当都在茶楼酒馆谈笑风生着。
就如同那三个小辈,怕是早已把他这个老头子抛于脑后。
可偏有怪人在午后踏进这家不起眼的铺子。
却也不像是着急求药。
任医正本想先让那人等会儿。
那两个野丫头还没回来,他自己不会记账。
脚步越来越近,他才从医书上抬起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在瞧见来人穿着后默默闭上了嘴。
贵人身着黑色锦袍,头戴玉冠,身量颇高,虽是个年轻模样,但以他在宫中多年经验,一看就是极有权势的。
那腰上挂的玉牌他在宫中见过,应是武官所佩,且至少官居四品。
年纪轻轻官居四品的,他也没怎么见过。
京中虽常有权贵来此采药,但多是下人来买,亲自来这药铺的却不多见,他不敢怠慢,“这位公子请坐。”
沈轩撩袍端坐于对面,四周萦绕着清幽的药草香,夹着几分木舍古朴的芳香,颇为雅致。
墙面挂有不少丹青山水图,他自己也懂画,这些画构图笔锋皆是讲究,当是大家之作。
微微向窗外侧头,便能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方知何为结庐在人境。
自那日见到药铺施诊后,他总会不自觉地瞟一眼夹在软红十丈的馆舍。
本打算去趟校场,路过东巷看到那块牌匾后,不禁想到昨日阿耶的说的话。
脚下不自觉走入了这间药铺,却只见到那日施诊的老大夫,剩下三个年轻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开门见山问道,“老大夫这里,可有治体弱之症的方子?”
任医正当下了然。
原来是替家里人寻医问药的。
看这人容光焕发的精神样,他自不会认为这人是给自己买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卫家那个丫头,病着还能整天强撑着乱跑。
任医正合上医书,正襟危坐,脸上却多了几分从容。
若说其他疑难杂症可能有些棘手,治这体弱之症他着实过于擅长。
且从前在宫中他就是因此得名,后来虽因此不小心得罪了权贵,但跟卫家那一大家子打交道,倒也对此症更得心应手了些。
这病他若说治不了,怕是这京城也没几个人能治。
“自然是有的。”任医正道:“公子家中何人得此病症?能否详细说说症状,可需我上门去看?”
话一出口,任医正都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勋爵人家看病通常都找太医署,几乎每家都有专门看病的医士,何时轮得到他去上门看诊了?
对面那人却摇了摇头,说出的话更怪了些,“不是家中有人患病,是要去别家拜访。那家夫人身子不大好,想着买些补品药材做见面礼。”
“这......”任医正当下哑口,面露难色。
在京城去别家拜访,送些寻常补品倒也常见。
但这体弱之症,若不知道具体症状,他当真不知道该配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