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卿起身,踉踉跄跄将人拖出洞口,又蹲下身看了眼她还在流血的伤口,“你刚才拔了箭,这血不好止住,还是处理一下的好。”
追影笑了笑,咬牙起身,阮文卿见状扶了一把,站起身脱下外裳。
追影瞪了两眼,“你干什么?”
撕拉一声,阮文卿扯开衣服上一块布料,“这块布干净些,你先将就着用吧。”
追影道了声多谢,忍着痛一点点扒开肩头的衣裳,嚼碎药草。
阮文卿撇开头,手上仍保持一个递出布条的动作,只是久久没有人接过。
“我好像没办法单手包扎。”追影说道:“你帮我吧,我不介意。”
阮文卿转过头,看到露肩的追影,下意识避开。
追影催促道:“你快点,别婆婆妈妈的。”
挣扎片刻,阮文卿转过身蹲下,接过追影手中的药草,也不嫌弃,正准备将药草覆在伤口上,却清楚地看到了那肩头刻着的一个“妓”字。
一时怔住,“你......”
追影忽然想到什么,肩头下意识微颤了一下,随即又释然,“怎么?吓着了?”
“没有......”
阮文卿回过神,迅速将伤药覆在伤口上,利索包扎好伤口,帮她把衣裳提了提,扶着人靠在石壁上,没再多说什么。
追影却是开口,“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肩头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字?”
阮文卿眼神微动,“没有。”
“怎么可能不好奇,你也别时时刻刻端着那副君子的架子了。”追影眼睛盯着洞口,只见点点熹微晨光漏入,洞外树影摇曳,“我以前在江湖有个家,只可惜后来没了,我被人封了内力,送去了青楼,那些人为了羞辱我,就在我肩上刻了这个字,说是之后要把我送给一个年过四十的官老爷。
后来是县主救了我,丞相家管教甚严,县主留我不得,便将我送去了卫家。
我第一次见到小姐的时候,身上伤还没好,因为肩头这个字,还以为自己真是个妓子,怎么也不肯让兰芝她们脱衣治伤。
可小姐告诉我,人想要怎么活,当是由自己说的算。
那些人想给我们定个身份,将我们打压成低人一等的弱者,可我们总不能看低了自己,照着这些人的想法浑浑噩噩活一辈子。”
阮文卿转头,没料到她身上发生过这些事,“所以你就一直跟着她。”
追影点了点头,“小姐同我有再造之恩,后来费了好大功夫,小姐和县主才帮我恢复了武功,我想着在江湖混不下去,便一直跟着小姐,算是报恩。”
冲他笑了笑,“也算是重新给自己一个归宿了。”
阮文卿很少见到追影笑,一时不太适应,“你为什么同我说这么多?”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追影继续问道:“那阮公子呢,阮公子又为何会喜欢小姐?”
阮文卿想了想,“大概和你差不多。”
“哦?”
“我是家中幺子,也从小就知道要接管家里生意,我父母为了培养我,九岁起便将我送去临安,同我叔父走生意。
可那时我还小,想着父母就这么随意将我扔出去不管不顾,一时赌气,出去后本事没学多少,整日无所事事。
后来被他们带在身边,去了京城,强压着学了一阵管账算术,之后没空管我,又将我放到表姐嫁到的卫家。
我那时第一次见到明姝,她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举铁锁。”
追影愣了愣,“铁锁?”
那是他们习武之人常用来练武的东西,她见到小姐时小姐已经十三四岁,倒没见过小姐用过这些东西。
阮文卿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用手比划着,“当时她才这么高,摇摇晃晃举着一把铁锁,从院子这头提到那头,气喘吁吁的,练完转头就有人端来药。
我当时只觉得很有趣,便问她为什么生着病还要练武。”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她骂了回来,她说她没有病,我当时笑了两声,她便嚷嚷着要和我比爬树。”
追影扑哧一笑,“我猜最后是你输了。”
“嗯。”他至今还记得卫明姝当时的模样,爬树爬的费劲,可还是拼命往上窜着,却非要和他争出个高下,“我也没想到,她看着瘦瘦小小,爬树倒是比我爬得快,只觉得羞愧难当,挨着她的数落。我还记得她那时说,她只是比常人身子差了些,只要再努力点,就能和普通人一样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仅仅为了活成一个健全的人而努力,而我自己游手好闲了那么多年,最后竟是连她也比不过。后来只要想偷懒,我就会想想曾经同她爬树的事情,一记就是很多年。”
追影打断道:“你这哪里是喜欢,顶多像我一样,是欣赏和崇拜罢了。”
阮文卿承认道:“也许吧。”
可欣赏怎么不能算作一种喜欢呢?
其实他也只是与她有缘无分罢了。
追影看他怅然若失模样,岔开话题,“等我肩上的伤止了血咱们就出去,将消息带给小姐。”
阮文卿应了一声,眸中却尽是担忧,“也不知道明姝他们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交代了一下配角背后的故事,作者人物小传里有写,一直想有个机会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