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静默了许久, 任玉荷仔细揣摩着冯霆的话, 张口结舌, “大人是......”
他的意思是,他是站在卫明姝他们那边的人?
那他肯帮他们?
“任小姐以为,本官为何会将你们安排在这样一间牢房?”
任玉荷又环顾了一遍四周, 这里着实清静的不成样子,似是与外面的牢房都隔绝开,外人无法知晓其间发生了什么,里面的人都说了什么.......
上前一步,却是在下一刻又警惕起来,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 我们如何相信你?”
冯霆接着道:“本官自是知任小姐仍有疑虑, 本此次过来, 不过是确认一番,再同任小姐叮嘱几句。”
“叮嘱什么?”
“除了本官,这几日任何人来见任小姐,任小姐只需一口咬定,卫明姝同你们没有生意往来,今日切不可透露半句,只要你们什么都不说,本官自会护你们无虞。”
——————
京城之事终究是传到了沈轩耳中,得知先前领兵前往西境的竟是是卫直,又知道京中查了一批药商,眼中不免带了些冷峻。
康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将卫直派去西境,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查起药商,此举定是有深意。
他虽是与药商从无往来,却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在京城有一家药铺,而那家药铺中的老板娘,是自己妻子的至交好友......
他在京中的好友亦是不少,而那康王却是选择大费周章地抓捕药商,不仅如此,还千方百计将他患有旧疾的岳父调去了西境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真不知,此举是为了针对他,还是为了用这些人威胁引诱卫明姝回京城。
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卫明姝曾说过,康王曾经特意派人在回临安的路上抓她。
不是为了用她威胁他,只是为了得到她。
而此人年过半百,竟还如此不择手段,想夺他的妻子。
简直恬不知耻!
一想到这些,沈轩便是有火没处发,也因着心中一直藏着这些事,直到回到帐中,脸上的愁云还未散开。
抬眼瞧见自家妻子迎了上来,沈轩慌忙躲开那道视线。
灵魂似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正在叫嚣着不,叫他先莫要把此事告诉她,否则肯定留不住她。
另一半却在一旁谴责他,她并非只是自己的妻子,她有权知道京城亲人故友的处境。
可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没用,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棋行险招,最终还是将自己逼上到死角,不得不舍弃一方……
卫明姝一直都觉得,沈轩是一个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的人,特别是对于自己,近乎隐瞒不住什么情绪。
这几日他起得越来越早,外面驻扎的军士也越来越多,操练声从早到晚,就连她舅公都从北境赶了过来。
而他的神情也愈发严肃。
卫明姝知道,大概是之前用淮南康王府亲眷要挟的法子行不通。
他们也是在赌,可一个意图谋反之人,当是不在乎什么亲人骨肉。
而今剩下的办法,只有开战。
可他每日都会在自己面前装作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样子,从未像今日这样沉默少言,眼神躲闪。
他知道瞒不住她,所以每次心里藏了事,都会这样低头不看她。
卫明姝大概猜到,此事或许与她有关,只如同往常般问了一句。“郎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什么...”沈轩抿住双唇,许久没再开口。
卫明姝已是了然,只静静站在他身旁,什么也没有说。
她信这件事,他不会对她隐瞒。
挣扎过后,沈轩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有事同你说。”
卫明姝莞尔,声音仍是平静,“郎君说就是了。”
“岳父他前些日子被派去了西境......”
卫明姝怔住,眼睫轻颤,顿了片刻,方才敛起眼中的神色,垂下眼帘,稳住声音,“还有呢?”
沈轩没再看她,闭上眼继续说,声音越压越低,“康王下令彻查京中药铺,如今任家怕是也...”
听到此处,卫明姝捏紧五指。
其实自她从慈安那个疯子得知康王正在抓她,她就想过会不会有这么一日。
这些事是冲她来的,那人在逼她回去。
帐内一派冷寂,隐约传来将士悠扬的高歌,慷慨激昂,却透出几分孤寂悲壮,似是一首离歌,乘着远处的风声送人归去。
轻飘飘的一句问声传来,语中满是不甘,还带着一丝祈求,唯独不是询问,“明珠,你是要走吗?”
卫明姝知他在想什么,抬手抚上那人鬓角,慢慢向上,想要抹去眉梢那点忧愁,“要走的。”
沈轩袖下的手猛然攥紧,却是低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