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没有人回答她, 卫明姝心如明镜,气定神闲地往西走。
直到远离富丽恢宏的宫殿, 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才停下。
院内的门被打开,领头的公公说道:“卫姑娘在此等候便是,若有什么缺的, 尽管吩咐老奴。”
卫明姝眉毛微挑。
她已经好久没有听见别人这般称呼过她了,可如今听到这些人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叫她,却是怎么听怎么膈应。
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欲与这些听人号令行事的人争辩, 这对她没有什么益处,只轻轻点头,“有劳公公了。”
待人全部退了出去, 卫明姝才仔细观察这处偏院。
这里从前当是一座冷宫, 许久没有人住过, 院内也无人洒扫, 殿外花坛内杂草丛生,堆放着几个破旧的烧瓷花盆,外面满园春色关不住, 这里却处处透露着落败萧条。
只有一两只燕子停驻在院内老榆树上,给院子带了些盎然生机。
卫明姝抬步走近殿门,便看到了那飞檐下燕子的旧巢,加固了一层又一层,似是多年都停驻在此。
深宫院墙中, 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 大多不会有燕子筑巢, 宫人每天都会清扫宫殿, 生怕这些吵闹的东西惊扰了殿中的贵人。
卫明姝轻叹一声,收回目光,推开殿门,脚步不由顿住。
这殿内的景象倒和外面迥然不同,就和皇后宫内的布设一样,云顶檀木为梁,地上铺着白玉。一张巨大的桌案前摆放着排排笔架,桌上铺着新放的空白画纸,瓷玉花瓶中插着几株新摘的白玉兰。
可这里却没有人气,显然许久没有住过人,最近才打扫出来,一片冷清。
继续往里走,缀着珍珠的帐幔的青色帐幔映入眼帘,锦帘上绣着青竹,而那墙壁上挂着一女子的画像,那女子身穿红衣,坐在墙头,不知在俯看什么。
卫明姝走近,却几乎立刻认出了那是谁。
那是她阿姑。
杨家舅舅说的没错,沈轩长得确实像阿姑,特别是那双眉眼。
这画像当是极为熟悉杨英的人所话,才能将那其中神韵画得惟妙惟肖。
卫明姝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摆设,走到案前,拿起桌上的画笔,仔细端详一番,不禁想起沈轩的一些喜好。
她记得沈轩对她说过,他的画是从杨英那里习得的。
卫明姝笑了笑,恍然大悟——
原来这宫殿,竟是为故人所设。
刚把画笔放回,便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卫明姝朝后望去,却只见一排宫女手捧几件红色衣裳,不禁又想到刚才那幅画,眉心突突直跳。
“姑娘,奴婢伺候您更衣。”
卫明姝背过身,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幅画,“你们主子呢,千辛万苦让我进宫,难道就不想见见?”
“王爷还有别的事,只吩咐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卫明姝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许久才开口,“我不喜欢人伺候,你们先下去吧。”
换上那身红裳后,卫明姝独自坐在宫殿内一晚,却没有等到一个人影。
院外有人守着,除了每日伺候洗漱和送饭的宫人,却没有人在再打扰她。
接连坐了两日,卫明姝也大概知道,康王是在消磨她的意志,等着她自乱阵脚。
只是或许因为知道抓自己的是谁,又知道家人在外安好,再次被关起来,卫明姝并没有多少慌乱。
终于在这一晚,另一边坐不住了。
卫明姝没有见过几次康王,偶有几次碰面,也是因为出席宫宴。
再对上那目光,不由又想到去年中秋宴上那道怪异的眼神,如今方才知是为何意。
卫明姝起身拜道:“臣妇拜见王爷。”
她没有抬头,对面之人似也默了一阵,良久才开口:“卫姑娘不必多礼。”
卫明姝后退一步,紧咬着牙,许久才平静开口,“臣妇既嫁作人妇,王爷还是叫我沈夫人的好。”
康王笑了两声,绕过卫明姝坐在桌前,望着那张画像,语气不明,“本王果然没看错,你够聪明。”
“王爷过奖,在王爷面前,臣妇不过班门弄斧。”
康王沏了两杯茶,继续说道:“卫姑娘这般聪慧,自是知道本王来意,你难道不怕吗?”
卫明姝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您希望臣妇怕吗?”
又抬眼望向那张画像,“或者说,您希望阿姑这样的人怕您吗?”
康王抬眼,脸色忽变,语中多了丝冰冷,“本王劝你还是对她换个称呼。”
卫明姝没有再继续激他,坐在康王对面,没喝他倒的茶,而是又拿起一盏白玉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还想问王爷呢,我家郎君和舅公马上就要攻入关内了,王爷虽是占据关内,持有虎符,又有蒲州和周围几个叛州的兵力相佐,可这关内军队大多还是效忠皇家,北境铁骑踏入关内,您当真不害怕吗?”
康王睨了一眼,“效忠皇家?姑娘可别忘了,本王也是皇家人,继承皇位乃是名正言顺,关内这些人不过是墙头之草,本王能顺利无阻登上皇位,他们求之不得。
可沈家不一样,西蕃战事吃紧,若是在这时挑起内乱,不说输赢,都是千古罪人。”
“若我没猜错,这场战事不是王爷挑起的吗?”卫明姝接着质问道:“谋害天子,欺瞒百姓,勾结外族,何来名正言顺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