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耕沛站起来,收起脸上的轻慢,却仍是绷着脸,沉声说道:“咱们军里的人说话直白,沈夫人有话就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卫明姝弯起眼眸,从怀中掏出一块虎符,摊开在掌心,语气仍是轻柔,却如同一股劲流,带有冲击性,“符将军之前说的话,妾身都记在心里,也觉得符将军说的有理,只是妾身也听闻过,这虎符可调动兵马,不知是真是假。”
符耕沛愣了愣,“这...”
大黎出兵皆需朝廷所发敕书和兵符,若是忽然遭遇敌军来袭,也只有当地统领管辖军队的最高统帅才能调派得动兵马,战后也得向朝廷上书,详细陈述调兵原因,得天子认可,才能算无过。
他们这群人跟惯了曾冼,威信在这里摆着,西蕃来犯突然,也未曾有人要求曾冼出示虎符。
符耕沛回头看了看诸位同袍,其他人亦是惊得说不出话,朱烨手中的半块饼都掉在了桌上。
他上前,看了看卫明姝身后的姜崇,问道:“这是真的虎符?”
却是卫明姝伸手,“将军拿去查验便是。”
符耕沛半信半疑地接过,坐回桌前,同其他人仔细地检查虎符上的铭文章印,将虎符拆开,检查了一番嵌口。
确实是真的虎符。
这个女人,为了让他在卫直帐前加派人手,竟是连虎符都搬出来了?
符耕沛微张着口,许久才缓过神,将虎符还给她,再无话可说。
卫明姝福身说道:“既是真的虎符,今日说的事,还请符将军多照看一二。”
说罢,她也做未久留,带着姜崇一同离开。
回帐的路上,姜崇神色却是愈发凝重,“夫人既是知道这虎符的作用,这几日还须要妥善看管。”
卫明姝低声道:“这便是我要说的了,今夜还要劳请将军帮忙安排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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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军内戒备森严,因着昨夜的偷袭,曾冼中了毒箭,符耕沛索性调动大半个中军帐的士兵,彻夜不眠巡逻,四角的粮仓皆被严防死守。
许是因着少了一个奸细做内应,前半夜军营内并无任何动静。
卫明姝帐前格外寂静,唯有守卫巡逻的脚步声,混杂着西北荒山内的风声,于黑暗中呼啸。
直到后半夜才出了些异响,不是粮草的方向,而是一处帐子失了火。
因着军营常建在高处,荒郊野岭风大走火也是时有发生,只不过后半夜风格外大些,为防止火势蔓延到其他的军帐,需要及时将火扑灭。
军内处理此事颇有经验,一时间军营内的人手中提着沙桶和水桶,皆往火光处赶去。
远处指挥声不断,着火的帐子四周被迅速挖了条沟壑,防止火势进一步向外蔓延。
沈轩的大帐离起火处并不远,大帐内灯火通明,帐内隐约可见一道倩影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帐外混乱停息。
黑影躬下身子,一袭黑衣融入夜中,趁着守卫慌乱间潜入接近点着烛火的大帐。
然而刚掀开帐门便发现了不对。
只见身形瘦弱的男人梳着女子的发髻,皮肤黝黑,穿着一身不甚合身的罗裙坐在桌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
这帐内的竟没有女人!
黑衣刺客愣了一瞬,方知中计,正打算转身,却发现地上也匍匐着许多人。
帐内众人迅速站起身,姜崇提刀大喊道:“给我抓住他!”
黑衣刺客迅速转身向外逃去,从怀中掏出面粉向后抛出,又举起了火折子。
“他要烧帐!”
姜崇大惊,提起大刀向门口掷了出去,刀柄直直砸向黑衣人手腕
眼见还未烧着的火折子被打翻在地,黑衣人趁乱快速冲出帐外。
然而帐门外不知何时也围了许多人,远处仍旧冒着火光,照清了众人眼中的怒火,一见到仓皇逃窜的背影便齐齐持刀上前。
黑衣人见无法脱身,只好应战,然而终究不敌人多势众,很快本人用刀架在中间。
姜崇挑开那人的蒙面,映着火把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刘将军?”
刘胥显“呸”了一声,嘴巴动了动,却是肚子上被踹了一脚,毒没有咽下去,反而吐出好几口血来。
“那个...那个女人呢?”
话音刚落,只见卫明姝从远处走出来,身后跟着的还有符耕沛。
符耕沛见刘胥显穿着黑衣被人架在大帐前,狼狈不堪,不由一惊,“刘将军你...”
卫明姝讶异道:“刘将军怎么这副打扮?这怎么还流血了?”
“你少在这儿装蒜!”
卫明姝不解道:“这边帐子失了火,我只不过去找符将军了派些人手,倒是刘将军,这军营正乱,却是跑到我帐前,可是有什么急事?”
符耕沛这才彻彻底底反应过来,“你..亏我把你当自家兄弟看待,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大黎人,为何要给西蕃卖命?”
刘胥显一副任刀任剐随便的模样,“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还说是兄弟,呸!”
姜崇也未与他再多说,将人押下去严加看管,让在场之人莫要将此事声张,只等沈轩回来再做打算。
只是刘胥显被捉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西蕃似是被断了消息来源,行事开始谨慎起来,军中接连两日皆未发现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