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绪复杂地请皇帝入府,命下人奉茶。
因未来女婿是当朝天子,孟国公夫妇纵然再如何疼爱女儿,也不能说那些诸如要皇帝好生待女儿,莫让她受委屈之类的话。
但见今日皇帝屈尊亲自到府上来送聘,可见确实是极心悦女儿的,孟国公夫妇脸上的笑意不由真切了许多,命下人备好席面,请天子在府上用午膳。
这顿饭崔幼柠吃得极累。她的父母兄长三人席间恭恭敬敬、神色肃然,仿佛不是在用膳,而是在宣政殿与天子商讨国事。
宁云简每每给她夹菜时,父亲母亲都看着她欲言又止,兄长亦下意识投来目光。崔幼柠知晓,他们是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她起身谢恩。
她有些无奈,自己若真站起来对宁云简恭顺地说“臣女多谢陛下”,只怕宁云简当场脸色就会变得铁青。
用过午膳,孟国公夫妇和孟怀辞陪皇帝闲谈片刻后,皇帝便提出要与崔幼柠单独说会儿话。
三人同时沉默一瞬,恭声告退。
父母兄长走后,崔幼柠终于长舒一口气,埋怨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宁云简:“下回莫要在他们面前给我夹菜了。”
宁云简弯唇而笑,在她身前一步远处站定,垂眸低声问:“昨晚睡得可好?”
他的嗓音温柔缱绻,崔幼柠听得耳朵都痒了,将脸别过一侧:“尚可。”
“不是说想朕?”宁云简的声音低哑了几分,“朕此刻就在你面前,为何不肯看朕?”
崔幼柠俏脸绯红:“这是在国公府,我的母家。”
“朕知晓。”宁云简捏住她一根白嫩纤指,用指腹抚摸摩挲,缓缓道,“所以朕没有抱你吻你。”
崔幼柠红着脸抽回手:“你快回去批折子罢,莫误了国事。”
“阿柠这就要赶朕走?”宁云简薄唇下抿,忍不住伸手掐了下她的细腰,“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
崔幼柠讷讷道:“我怕父母兄长多想,不敢跟你单独待在一起超过一盏茶时间,你还是快些走罢。”
“一盏茶?”宁云简静了几息,幽幽发问,“这点时间够朕对你做什么?”
“……”崔幼柠气得用手推他,“总之你快回去,左右我们明年春便成婚了,你再忍忍。”
天底下敢这么对他的只有崔幼柠一个。宁云简抿了抿唇,捉住崔幼柠的两只手,带着她圈住自己的腰,低声开口:“阿柠抱朕一会儿,朕便乖乖离开。”
崔幼柠挣脱不得,只好在他怀里提醒:“不能太久哦。”
宁云简沉默须臾,念及她的名声,终是点头应下。他抱了不到半盏茶时间便松了手,盯着崔幼柠将栩儿送上来的补药喝完了,再喂她吃了颗蜜饯,方转身离开。
他克制再克制,仍是忍不住在踏出门前回头看向崔幼柠,压抑着心里翻涌的苦涩与不安,平静开口:“朕总觉得,阿柠如今不似从前那般喜欢朕了。”
说完这句,他垂下眼眸:“不过其实也不妨事,即便如此,也已好过一年前许多。”
崔幼柠一怔,望见宁云简眉宇间的低落,知晓若不赶紧哄,他今晚怕是又要睡不好,当即快步上前把他拉回来,急声道:“哪有不喜欢你?”
她用右手握住宁云简那根修长好看的食指,缓慢套进套出,在他骤然变得深邃幽暗的目光中轻轻开口,意有所指:“你我都这样了,你还担心什么?”
宁云简凝视着她手上的动作,心口猛地一颤,喉结不由滚了滚,半晌才哑声道:“的确不必担心。”
她已将所有都交给了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他的气息,刻上了他的印记。
宁云简抿了抿唇,不再多思,转了话头:“明日你来葵水,定会很疼,就别给朕写信了,朕明晚会来看你。”
“明晚?你来看我?”崔幼柠一呆。
“嗯。”宁云简镇定答道,“届时阿柠听见有人敲窗,三声长一声短,便让婢女给朕开窗可好?”
“你一个皇帝,夜里爬进女儿家的闺房……”崔幼柠憋红了脸,“这不大好罢?”
宁云简蹙着眉纠正:“不是爬,是翻进去。”
有什么两样!
崔幼柠羞怒道:“总之你不许来,好生在宫里忙你的政务。”
宁云简沉默片刻,低低“嗯”了声。
崔幼柠看着宁云简那张无双俊颜,闭了闭眼,踮脚亲了亲他的唇,柔声哄道:“我无事的,栩儿熬的姜糖水很有效用,喝完就不疼了。”
宁云简垂眸看她:“那你把她叫进来,朕问问事实是否真如你所言。”
“……”
宁云简直接气笑了,凉声出言:“明晚戌正时分,朕准时敲你的窗子。你若敢不放朕进来,朕便在你屋外站一宿。”
站一宿?
“你疯了?”崔幼柠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宁云简冷哼一声,捏了捏崔幼柠的脸,尔后视线往下扫去,忽地眸光晦暗,声音喑哑:“今夜再送一件给朕,可好?”
崔幼柠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嗯?”
“昨晚送朕的那件弄脏了。”宁云简眼眸微垂,凝望面前的娇靥,伸手去勾她手指,顶着那张圣洁清濯的俊脸恬不知耻道,“再送朕一件。”
崔幼柠这才反应过来,羞恼得语无伦次:“你……你你……”
弄脏了?如何弄脏的?她不敢深想。
面前之人当真是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清冷自持的云简哥哥么?莫不是被夺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