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柠步子一顿,或许是因沈念在侧,此刻见到宋清音,她蓦地想起少时孙家和王家的公子曾打趣着问沈矜是否喜欢她,沈矜听后许是气得狠了,连脖子都是红的,立时朝那两人吼了回去。
那时沈矜具体说了什么,因隔了太多年,崔幼柠已记不清了。但大致意思是说,他才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宋清音这样端庄矜持的。
崔幼柠暗暗感叹。
听闻宋清音已在议亲了。光是在宁云简来孟府下聘的那日,就有两家上镇国公府提亲,其中一家是礼部尚书的长子,镇国公夫人见了后很是满意,好似宋清音亦点了头。
也不知沈矜长情不长情,若到现在还喜欢宋清音,只怕要伤心了。
崔幼柠收回思绪,迈步走入佛寺,将五千两香油钱捐给五鸣寺,又去到佛前诚心上香,将还愿一事告知佛祖,尔后与沈念一同在寺中用素斋。
怎料用斋时不慎被人用菜汤弄脏了薄氅。那位小姑娘见闯了祸,吓得跪在她面前磕头求饶。
崔幼柠将她扶起来,再三言明不会怪罪她,也不需赔偿,那小姑娘才止了哭,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栩儿也快哭了,那件薄氅方才是被她拿在手里的,如今弄脏,小姐便穿不得了,待会儿要是受凉生病可该如何是好?
来时虽备了衣物以防万一,但薄氅却只带了这么一件。
崔幼柠倒不怕生病,但却怕栩儿她们被宁云简降罪,便在用完膳后与沈念作别,躲在女影卫怀里迅速上了回府的马车。
但她仍是吹着了风,脸和嘴唇顿时就变白了,好在新马车里暖和,缓一缓便好。
但今日诸事不顺,刚走没多久,马车竟又在林子里停了下来。
女影卫急着回府为崔幼柠熬姜汤驱寒,见状连声音都急促了几分:“又怎么了?”
外头御前侍卫检查后惭愧道:“回姑娘,车轮又坏了。”
崔幼柠:“……”
她想了想:“不必回去再驾辆马车出来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在后头,等会儿问问宋姑娘可愿载我们一程罢。”
见崔幼柠没有半分不快,女影卫松了口气,随即暗道那宋姑娘自是愿意的,天底下如今就没人敢不愿意。
车里的炭火没多久就冷了下来。等到镇国公府的马车被御前侍卫拦下时,崔幼柠的嘴唇已经再次变白了。
她被女影卫扶上宋家的马车,笑着同宋清音说了句多谢,便在软榻坐下。
宋清音抬眸看去,见崔幼柠身着粉色宽袂衣裙,明媚娇艳的脸庞美得动人心魄,腰间盈盈一握,婀娜有致,挽着不知什么发髻,虽简单却好看得紧。
那么美好。
只是好似太过怕冷了些。
宋清音蹙了蹙眉,当即出言问崔幼柠身子是否大伤过。
崔幼柠点了点头。
宋清音立时伸手欲为她把脉,吓得宋府的婢女脸都白了,想拦又不敢拦。
最终是女影卫拦了下来,出言婉拒。
虽宋清音的父亲镇国公是陛下的恩师,宋清音因而算是陛下的师妹,但崔幼柠是未来皇后,身体状况不能被外人知晓,怎可随意让人为她把脉?
更何况若真被宋清音知晓了崔幼柠两三年难以有孕,届时可就麻烦了。
哪知这宋清音是个一根筋的,听后眉头一皱,竟直接将姑娘的手抓了过来,指腹随即搭了上去。
崔幼柠抬手示意女影卫别管,心中不由诧然,疑惑宋清音贵为镇国公府的嫡女,竟会医术,更疑惑宋清音竟这般医者仁心,只将她视作寻常病人,而将她的身份抛之脑后,半点不怕因知道太多以致惹祸上身。
这样特别的千金小姐,京中怕是只有宋清音一个。
难怪沈矜那混蛋会喜欢。
宋清音把着脉,忽地脸色一白。
这脉象……
她不禁抬眸看了崔幼柠一眼,丝丝酸楚自心底而生,盈满整个胸腔。
孟姑娘……竟同男子行过房,且就在近两日。
依这脉象来看,那一日应是云雨过许多次。
宋清音心里疼得厉害,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宁云简沉迷女色与之缠绵的模样。
崔幼柠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忙问道:“怎么了?”
宋清音思绪回笼,摇了摇头,凝神继续感受。
她的细眉越拧越紧,不多时又缓缓舒展开来,半晌开口道:“我医术不精,不能尽解孟姑娘之困,却可写张方子,让姑娘自今年冬日开始就不再畏寒。”
崔幼柠一怔:“那也很好了。今年很冷,我原本怕是只能窝在屋中一整个冬天,不能出外赏雪看梅了。”
如今不过深秋初冬,夜里她双脚就已冷得厉害,地炕整夜整夜地点着,才能好受些。
今日脏了一件上好的薄氅,又坏了两辆马车,她原觉得倒霉,如今瞧来,倒是因祸得福。
宋清音抿了抿唇,用马车上备的笔墨纸砚将方子写了下来递给崔幼柠:“孟姑娘可将此方给沈神医瞧瞧,更安心些。”又见崔幼柠冻得微微发抖,便喂了颗药丸给她,“暖身的,吃了后会好受点。”
崔幼柠心中感动,轻声道了句谢。
宋清音沉思片刻,凑过来附耳开口:“孟姑娘放心,我不会将你的病情告知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