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立刻举起手:“有!这儿有!”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骑”在一个“孙悟空”身上,石头本来还有些羞怯,只听善善兴冲冲地道:“石头哥哥,我想要那个花灯。”
石头:“嗯!”
他拨开人群,站到了里面去。
赵公子看了他一眼,主动说:“拓跋,我知道你,听闻你箭术高超,还拜了文将军为师,我早就想要与你比试一番。”
石头接过来八根竹箭,冲他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严阵以待地看着不远处瓶颈细长的铜壶。
投壶的规则简单,两方坐于席上,各拿八根竹箭,轮流投壶,谁投中的多便赢。石头是头一回玩,开头便投歪了一支。他抿起唇,神色愈发认真。
但赵公子显然是个熟手,在祁昀之前就已经连胜许多人,他神色轻松,紧跟在石头之后,拿起一支箭便丢出去,随意的态度无疑给了对手十分压力。石头更加谨慎,后面全都投中,最后数下来,还是比赵公子少了一支。
赵公子道:“拓跋,下回我们去靶场,用弓箭较量一番。”
石头抿着唇点头应下,他回到善善面前,耷拉着脑袋,失落极了。
“石头哥哥,你刚才可真厉害。”善善提着手里的小金鱼花灯,笑眯眯地说:“没赢到花灯也不要紧,我已经有一个啦。”
她的话刚说完,就被人抱了下来,善善慢半拍地抬头一瞧,竟是皇帝自己上去了。
边谌也拿了八根竹箭,他的面具没摘,淡淡问:“我能来吗?”
赵公子愣了一下,欣然道:“请。”
这回还是边谌先行。
赵公子百发百中,他亦是相同,前四支竹箭皆落入壶中,到第五支时,却见他忽然站起,转过了一个方向。
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是要背坐反投?!”
背对着壶,连壶口在哪都看不见,反投与正投手感更是不同,简直就是瞎子趟夜路——难上加难!
在众人还在议论之时,边谌手中的箭矢便已经投了出去。只听当啷一声,箭矢没入壶中。
众人哗然。
善善激动的不得了,小手拍的通红。
赵公子见状,也跟着转了个方向。
后面四箭,双方皆是背坐反投。原先赵公子还气定神闲,这会儿却是冷汗直流。看不见,投不中的压力便更大,再听前一个人投的当啷响,唯恐自己会丢歪了方向,强压之下,便自先乱了阵脚。
一根箭矢投出,却并未如期听到入壶的声响,赵公子便心道一声不好。
果然,一共八根箭矢,他投中六箭,这个戴着孙悟空面具的男人全中。
有人问:“还有谁想要与这位公子比试?”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站出。
善善拍着手,眼睛亮晶晶的,看见那盏华丽的花灯被皇上叔叔递到了她的面前。花灯精美华丽,还有名家在四面工笔描画,灯火光辉明丽,画面栩栩如生,与它一比,她手中的那只小花灯便被比到了尘埃里。
善善发出短促的惊喜呼声,她不急着接过花灯,而是张开双手搂住了皇上叔叔的脖颈,像平日里对待娘亲那样,踮起脚,欢喜地隔着面具在他的脸上啵啵亲了两口。
边谌一下愣在原地,浑身僵硬地像一尊石像,面具后的唇角却又本能扬起,如春风拂面。
花灯被人赢走,投壶比试却没结束,又有一个的彩头被拿出来,人群又围了上去。
赵公子输了一回,也不想参加,呼朋唤友离开,他也认得善善,临走之前随口称赞了一句:“温善,你爹真厉害。”
“他……”
善善呆住。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意识到他口中说的自己爹爹是谁,可还来不及解释,赵公子说完这句话便已经走远了。
许久,是边谌先反应过来,动作轻柔地拍了她一下,还想要问她是否要再坐到自己肩上,这下倒轮到善善不好意思了。她拂开皇帝的手,哒哒跑到了娘亲身后去,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又黑又亮、像小狗一样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戴了一张孙大圣的面具,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可他身材高大挺拔,气度非凡,比戏台子上的孙悟空还要神采英拔。
善善闷不吭声。
她有自己的爹爹,虽然还没有见过,可她想过许多遍。有时候爹爹的模样是个清瘦书生,有时候又有一把大胡子,她想象中的爹爹也会天天来陪她玩,给她念故事,还给她当大马。就像是孙大圣一样威风神气。
她听过不少人想要做自己的爹爹。王媒婆介绍的,沈叔叔之类的,但全都没想到皇上叔叔那去。她从来没想过要后爹爹,但无论是沈叔叔还是贺先生,从来没有人给她当大马骑过。
可皇上会呀。
皇上叔叔的肩膀宽厚可靠,轻易就把她背了起来,她还是头一回坐得那么高,好像伸手就可以摘到天上的星星。但皇上是别人的爹爹,又不是她的。
善善有点难过,躲到娘亲身后,连看也不看他了。
边谌的手悬在半空,他无措地朝温宜青看去,温宜青低头哄了两声女儿,见善善不肯出来,便只能歉意地朝他看一眼。
说者无心,可听在耳朵里的三个人都心思各异。
温宜青亦是心不在焉。
她就跟在身边,将这二人的相处看的明明白白,亲密得与其他父女别无二致。她心知自家小姑娘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可她无暇去哄,因为连她自己也在胡思乱想。
想那日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想他躬身给善善做大马,想方才赵公子那一句无心之言。
还心神不宁一晚上,想他那日说,要她再信他一回。
好在善善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走几步,又很快散的一干二净,与小伙伴们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