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归撇过头,脸色同样不好看。
僵持之间,边谌已经站了起来。
温宜青见他动作,下意识起身想要阻拦, “你不用……”
“无妨。”
他按住温宜青的肩, 脸色平静地对她摇了摇头,而后抬脚往后走。
他来过温家几次, 布局也熟记于心,不能从正门离开,那样势必会撞见某个不该撞见的人, 到时候同样无从解释,饭厅另有一道通往后院的小门。可他才刚走两步, 一柄折扇横在胸前,挡住了去路。
“陈公子要去何处?”沈云归笑意不达眼底,“贺大人一来,陈公子就跑,总不会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贺大人的面也不敢见?”
边谌淡淡瞥了他一眼,面色无半点变化,并不将他的挑衅放在眼中,视他若器物并无不同。
沈云归出神片刻,没将人拦住,只眼睁睁见他绕过一面山水屏风,而后便不见了身影。他收回视线,又见温宜青也望向屏风之后,眉头微蹙,欲言又止。沈云归心头一跳,捏紧了手中的折扇。
——靠!
那个混蛋该不会是借机装可怜?
自从得知这个陈公子就是善善的亲生父亲后,他就让人将京城里陈姓的人家都调查了一番。只是京城不是他的地盘,他不过一介商贾,无权无势,派去调查的人回来,年纪相仿者大多已经婚娶,要么落魄贫寒,声名不显,最后也没找到符合的人选。
他请贺兰舟来,一是捣乱,二也是请贺兰舟来认人。
沈云归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
那位陈公子不敢见贺兰舟,那就是一定会被认出,所以做贼心虚?
就算是有身份,为何不能大大方方摆出来,还是身份有异?或是戴罪之身?
下人再去通报,很快便带回了一个人。
贺兰舟不是空着手来,他跟着下人走进,先将带来的东西交到善善手中,而后环顾四周一圈。沈云归找到他,直说那位陈公子是善善的生父,一通消息砸得他头晕目眩,还未消化完,又听说今日陈公子会到温家做客,他才推了与其他友人的约,想见见那位陈公子的庐山面目。只是这会儿将屋中所有人都看过,却没见到预想中的那个人。
善善捧着满怀功课,整个人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
贺兰舟回神,温和道:“你这些时日没去学堂,恐怕学业也落下不少。我替问过柳夫子你的学业进度,自作主张替你整理出一些,只要你接下来几日多费一番功夫,将这些功课做完,便能将这些日子落下的学业弥补回来。”
善善:“……”
贺兰舟又道:“当然,这些功课之外,学堂里的课程更不能落下。”
手中薄薄的宣纸好像重若千钧,娘亲教她收到礼物要道谢,可善善憋红了脸,憋得眼眶湿漉漉的,怎么也没办法憋出一个“谢”字。
善善:“……呜呜!”
石头小声说:“我帮你写。”
善善悲伤地问:“贺先生,你不是来看我的马的吗?”
“马?”贺兰舟愣了一下:“是沈公子与在下提过陈公子,在下一直未曾见过陈公子本人,心下好奇,才想,只是……”
他又左右看了一圈:“陈公子人呢?”
沈云归冷笑:“一听是贺大人来,人就跑了。”
贺兰舟若有所思。
京城说大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先前猜测这位陈公子是侍卫统领陈玄,后来几次试探,也不知陈玄是故作不知还是当真不知,每每指东话西。可若陈公子是善善生父,那便不可能是陈玄。
到底是谁,遮遮掩掩,还要故意躲他?
下人呈上两副碗筷,一个虽未如愿见到人,另一个倒如愿捣了乱,二人都是空着肚子前来,此时有主人相邀,便也欣然尝起桌上佳肴。
多日不见,又刚得知一件惊天动地之事,贺兰舟更有一堆话想问。
他是想问,善善的亲爹不是云城人士?不是早就死了?怎么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京城人士,还活过来了?!
他还想问,二人当年和离没有?如今是旧情复燃?还是已经恩断义绝?他读圣贤书,也万万做不了毁人姻缘,有违人伦之事。
可善善就在场,他也不好将这些儿女私情问出口。
只好先从闹市惊马一事说起,又问及高国公府。桌上众人大多都听说过这些风风雨雨,听得百无聊赖,唯独善善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高源做的?”她气呼呼地问:“他为什么要害小云?”
贺兰舟:“高家连夜将他送出京城,也从青松学堂退学。他断了一条腿,日后也与仕途无缘,只是没想到高家人会直接放弃他。”
善善更加生气:“我的马流了好多血,可他都没有道歉!”
“……”石头小声说:“我替你教训过他了。”
“真的吗?”
“嗯。”
善善这才放心。
大人们关于高家的讨论她一个也听不懂,更不知道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那些波云诡谲远没有面前的一盘肘子重要。
“也不一定善了。”贺兰舟意有所指。
他身为天子近臣,又是皇帝一手提拔起的寒门状元,自然也能看得出帝王想要对世家下手的动作。只是世家盘根错节,如百年大树,拔除不易,倾颓时自然也惊天动地。
但桌上其余二人都是云城来的商户,与京城的高国公无半点关联。
“说起来,倒有一件怪事。”贺兰舟说:“前些日子,我在路上偶遇宣平侯,他忽然向我问起云城是否有个姓温的人家。温在云城不是个小姓,但最出名的就是温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