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月道:“杨夫人,也非是我要扫了在座诸位的雅兴,只是叫温娘子来作诗,却是万万不行的。”
“哦?”
祁文月:“温娘子是商户出身,从小学的金银账目,算账是了得,文墨却是略通。今日叫温娘子作诗,却是为难温娘子了。”
众人恍然,这才想起这事。
原是温宜青面相似大家闺秀,也没有商人常见的市侩之气,半日相处下来,她与所有人都能侃侃而谈,相处甚欢,也叫人忘了她的出身。
宣平侯夫人说的不错,商户出身,学的都是是金银铜臭,岂会懂风雅?就是叫她作诗,强行作出一首,想来也难登大雅之堂。
众人左右互相看了一眼,再见那小船已经在温宜青手中,她正慢慢展开,一时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连杨夫人也在懊恼。
她怎么忘了温娘子的出身!
这下倒好,不是给长公主卖好,倒是把人给得罪了!
善善准备了好半天,不解地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众人:“娘?你不念诗了?”
祁文月吃吃笑道:“善姐儿,你娘一个商户出身,怎么会作诗呢?”
温宜青抬起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祁文月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愣住,后头的话也咽了回去。没由来的,她看着那双与祁家人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杏眸,心虚不已。
善善却是不解。
她娘怎么不会了?
她娘懂得可多了,平常不算账的时候,便是在书房里看书,连沈叔叔也经常说,她娘亲从小读书就厉害,说不定还能考中秀才呢!
善善握紧小拳头,刚想要为娘亲反驳,却听见“咚”的一声,是高老夫人放下了茶盏。
“江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古怪。”高老夫人淡淡道:“今日宴席,不看出身,只看才学。江夫人倒好,张口闭口都是商户,好像便是商户出身,便是习不得书,认不得字,作不得诗了。”
祁文月面色一僵。
她略有些惊慌地朝着高老夫人看去,怎么也想不到高老夫人忽然为温宜青出头。
两人不是还有旧怨吗?!
不只是祁文月,在场不少人都吃了一惊。打量的目光不停地往两人身上看。
高老夫人面不改色,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往温宜青那边看一眼,仿佛是一个单纯看不过眼的路人。“倒是老身方才听江夫人作诗,平平无奇,对仗既不工整,还有生拉硬套之处。江夫人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可才学倒是难登大雅之堂。”
哗!
这话便是极为不给面子了!
祁文月的笑意僵在脸上,几乎要维持不住。她仿佛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就好像是自己的脸面被人揭下,放在地上,被所有人都狠狠踩过。
她又什么时候得罪高老夫人了!
高老夫人便是看在侯府的面上,也万万不该这样下她的脸才是!
不少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也有不少人开始猜测她与高老夫人的关系。
“高老夫人,这话实在是言重了一些。”祁夫人开口打圆场:“今日作诗是为即兴,实在仓促,也难免生出错处,若是做得十全十美,恐怕便得是小贺大人那样的状元之才了。”
高老夫人端着茶盏,颔首应是。
但她也没有就这样算了,仍是道:“即是即兴而作,便不分好坏,称兴就是。诚如江夫人这样自幼习文之人也多有错处,便更要多多包涵。怎么到了江夫人口中,有的人却是连作诗的资格都不配了?”
祁文月脸色僵硬:“高老夫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祁夫人也道:“她并未是看低了谁,只是有心想为温娘子解围,心直口快,说错了话。”
祁夫人看向温宜青,面上带着笑意:“既是轮到温娘子作诗,若是温娘子想好了,便请作吧。”
高老夫人又说:“再说,若说起出身,温娘子倒没有比谁差到哪儿去。”
祁夫人眼皮一跳,顿了顿,“高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高老夫人早就打听清楚了。
高家虽被皇帝罚过,可在京中盘亘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势力。
祁家做事没多少遮掩,连下人也知道的清楚,她派人顺着猜疑的方向一查,都不用去云城,便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
她先前还在羡慕祁家的好运气,如今却是险些笑出声来。
祁家是什么样的糊涂蛋,天大的好事落到他们的头上,竟然还会往外推!
推走了不说,甚至还接二连三的欺侮人,尤其是那宣平侯夫人,更是找了好几回麻烦。
旁人不知温娘子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
高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唇角翘起,依旧没看温宜青,状似若无其事地道:“老身倒是没什么意思,却是想起从前听说的一个传闻。说是天下有一种杜鹃鸟,生蛋的时候,会找到其他鸟儿的巢穴,将其他鸟蛋推下,再将自己的蛋生在里面,让其他的鸟替自己孵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高老夫人为何忽然说起鸟雀来。
唯独祁文月忽然脸色煞白,霍然转头朝祁夫人看去。祁夫人亦是脸色难看。
该不会……该不会……
有人虽是不解,但也附和道:“这杜鹃鸟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