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挑眉:“你还没回京,便决意要来勾引我?”
叶亭宴揽着她低笑道:“哪里想到能这样顺利,娘娘瞧我也算是秀色可餐罢?”
落薇轻佻地拉了拉他肩上的衣裳:“甚好。”
叶亭宴侧头看去,披散的长发拂过她的脸侧:“那再来……”
落薇瞪他:“你明日不需上朝?”
叶亭宴道:“两日后才复朝。”
……
于是闹到第二日傍晚时分,两人沐浴之后,才将衣裳穿好,落薇松松地挽了头发,跟着叶亭宴一起去前堂议事。
周楚吟提着笔为墙上的布防图添着什么,见二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柏森森倒是过来为叶亭宴把了把脉,讶异道:“你这几日心情舒畅,倒比从前好了许多。”
落薇连忙追问:“他从前犯心疾时常呕血,是何缘故?”
“心情郁结罢了,前日你二人在竹林之前争执,他吐血昏迷,倒将血脉中淤塞之处疏通了不少,”柏森森道,“‘衰兰’一毒难以拔尽,恢复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
落薇一怔:“‘衰兰’一毒,便是当年……”
她叹了口气,又问道:“那眼睛如何?”
叶亭宴抓住她的手腕,递到柏森森面前,口中道:“你想听的话,我以后再细细说与你听。”
柏森森摸了一把,眉心微微一蹙,落薇忙着端详身侧的叶亭宴,并未注意到,叶亭宴揽着肩膀将她带到另一侧,回头深深地看了柏森森一眼。
落薇浑然不觉,边走边问:“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叶亭宴答道:“我在宫中时,遣裴郗去台谏问了一圈,皇后被幽于谷游山一事已掀起轩然大波,虽二院暂且并未决意联名上谏,但宋澜复朝之时,定会有不少台官谏官上表。”
落薇“嗯”了一声,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叶亭宴笑道:“自然是为你添一把火。”
靖和四年秋末,小昭帝亲政后的第二个月,台、谏二院以皇后莫名被囚于谷游山及皇帝奢靡取乐二事,时隔十五年之久,在朝会上联名上谏,要求皇帝释皇后出山,并下诏责己、简朴处事。
自夏日以来,宰辅、皇后两位辅政之人先后被夺权,激起了台谏对于皇帝专权的不满,时任御史中丞更是言辞激烈,语中直指皇帝在亲政之后不能谦卑如故。
据传,这位御史中丞是在皇城中偶尔遇见了一位手心有割裂伤痕的小黄门,询问之后才得知,这伤原本是手握锋利玉器所留——皇帝在春日往暮春场行猎时,曾将珍贵玉器当做玩物,掷碎以听响声取乐。
后皇后入内,皇帝便将摔碎的玉器作为赏赐,众黄门争夺玉器残片,又恐他人先夺,便牢牢地握在手中,是而留下了这样横亘手心的伤痕。
昭帝自继位以来,在皇后和宰辅的督促下尚算勤勉,又有“不杀鸣蝉”这样的仁善名声在外,碎玉之案东窗事发,不免引发一片哗然。
兼之前几日内廷中也有流言,说皇后去后,皇帝便迫不及待地杀了宫苑内所有鸣蝉,秋末鸣蝉还剩几只?此举显然是对皇后早有不满。
舆论排山倒海地压到金殿之下,宋澜原本只准备了应对落薇失踪一事的说辞,如今那碎玉之案和杀蝉之事猝不及防地被翻出来,宋澜一时失策,竟恼羞成怒。
或许是对“碎玉听响”这种小事为何都能引发如此大风波的困惑罢。
激愤之下,前任御史中丞陆沆持笏上殿,触柱死谏,闹出了德帝之后、明泰中兴以来第一例文人死谏的大案。
史称此事为“靖秋之谏”。
第82章 银河倒泻(一)
叶亭宴走进藏书楼的时候,迎面遇见了抱着两卷书的张素无。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地顺着木阶上行。
走到窗前站定了,张素无回头行礼,叶亭宴微微点头,问道:“中贵人要为谁送书卷去么?”
张素无道:“是许澹大人手抄的佛经,许大人的老师在靖秋之谏中身死,皇后娘娘出宫,许大人整日抑郁不乐,人都消瘦了许多。”
叶亭宴沉默片刻:“劳烦你开解他一番。”
张素无道:“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想必大人已从小裴大人口中得知,在你未被召入这几日当中,陛下于深夜密见了另外一位大人。”
“是谁?”
“琼庭学士,常平年,常大人。”
叶亭宴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常照?”
他思索片刻,缓缓地道:“怪不得,他当年初露头角之时,先后向陛下、娘娘和宰辅投诚,看似一心多用,实则别有深意——当时我正得宠信,他若斜刺分宠,难保不被我忌惮。如今宰辅和娘娘相继而去,陛下身边怎会放我一人独大?便有他大展身手的机会了,毕竟……”
他狡黠一笑:“能为所有人做事,便谁的人都不是。”
张素无点头:“常大人从前时常出入藏书楼,此人寡言少语、性情孤僻,除了许大人之外,少与他人交谈,故而心思不明。陛下此时擢他,是为了牵制,大人还要当心才是。”
叶亭宴忽然问:“这些日子,常照可曾见过陆沆大人?”
张素无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方道:“好似……是有的,前些日子陆沆大人来藏书楼寻学生,恰好遇见常学士,二人一见如故,还相约出宫同游。”
叶亭宴没接话,张素无不解其意,略略低头,却正好瞧见他手中的签令,不免多问了一句:“大人方从御医署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