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繁芜从他的脖颈间抬起头来,在他的耳畔轻轻问道:“哥,我们要去哪。”
她的气息贴在他的耳廓,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阿芜。”
他突然停下步子。
繁芜呼吸一滞,似乎是屏住呼吸在听他说。
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如此,倒是让她的思绪凌乱起来,有些急切地启唇:“……你说呀。”
“……”竹阕乙垂眸,睫羽震颤。
终归是一字未说。
“哥,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
看到禁卫署后面的院子,繁芜眼眶一红,这不是那谢长思住的地方吗?
“高旭颜准备登基大典,邺城全面戒严。”他放下她,转过身来为她整理头发。
繁芜懂了,总不能让他送她去皇宫找那芙阳公主吧,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来谢长思这里。
“可这样会不会连累谢大人……”
她刚说完此句,院门处,谢长思匆匆而至:“阿芜妹妹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倒是让我惊奇。”
谢长思刚进院子,繁芜便躲至竹阕乙身后,等她回过神来,又似乎察觉到这样很无礼,才缓缓挪动几步,从竹阕乙身后出来。
谢长思知她对他心有芥蒂,也不恼,只是深吸一口气看向竹阕乙,点头:“处理好了。”
他说处理好了,自然是仪胥的事,仪胥承诺以后不会找繁芜麻烦,但也开了其他的条件。
谢长思掌管城东禁军,统领禁卫署,而这里头更深一层的含义是整个邺城东市的大宗贸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仪胥开的条件自然和“钱”有关。
繁芜很快想到这一点。打量着谢长思,她竟不知这人和仪胥是旧识,想必认识很久了……
她不禁皱眉,开口问:“谢大人,你的年纪到底多大啊……”
在去苑水城的路上竹阕乙和她提起谢长思,他说他二人在武陵拜过把子,她只当谢长思二十二三,可若他和仪胥是旧识,仪胥闭关十年今岁才开坛讲经,那十年前谢长思也不过十二三岁,仪胥那样的人怎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交好?
见她还肯和他说话,谢长思笑道:“我与你兄长同月份,现已年满二十四。”
他顿了一下,“你若原谅我了,可唤我一声大哥?”
繁芜猛地抬头,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得寸进尺的毛病……不过因他是竹阕乙的大哥,她也不敢当着竹阕乙的面对他出言不逊,而是微低着头抿唇不语。
竹阕乙从不强迫她,这会儿更不会说给她使眼色什么,他停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找阿芜时,见那位顾夫人急着出城。”
繁芜蓦然道:“糟了!”
她差点忘了,高旭颜这会儿想全盘接手铸造营,应该急着让人去清算弥秋辅,顾流觞出城一定是因为这个。
她看向谢长思,谢长思也正看向她,先她一步开口问:“对了阿芜,你让那陆蛮找布山带信给我……”
“是!”繁芜道,“大人的线人应该知道顾夫人现在何处吧!求大人带我去,我敢保证大人绝不后悔此行!”
谢长思看向竹阕乙,竹阕乙深看了一眼繁芜,又看向谢长思,点头。
…
深夜,邺城城南八十里路外的周山渡口。
繁芜骑着马跟在竹阕乙身后,他们至一处山头停下,风雨晦暝,山头下河水翻滚,大风呼啸。
她的视线落在那艘大船上,一队人远去了,另一队人又突然出现,不知是几方势力纠缠着打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那船沉了。
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布山骑马匆忙赶到:“竹公子,阿芜姑娘,我主子说,只救了十几人……若是想去看,随我来。”
繁芜看了一眼竹阕乙,一挥马鞭,紧紧跟上。
周山深处的地庄内,谢长思解下蒙着面的黑布仍在地上,这时庄外马蹄声渐进,他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立刻出去接应。
片刻后,听到几人的脚步声已至门边,谢长思笑道:“阿芜,大哥我按吩咐做了,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救他们。”
刚走至门边的繁芜,脚下一顿。
那十几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也向她这处看来。
自然还有那一双几日前箭城大雨之中狠狠地瞪过她的男人的眼。
也向她看来。
弥秋辅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死到临头救他性命的人会是她。
甚至他还会说:“阿芜姑娘好计谋,向三皇子告密,又派人来救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跪下来谢你救了我?你做梦!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繁芜无语凝噎,都快被这人给气笑了,她看向谢长思:“大哥,你给我揍他!”
“……”谢长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刚刚喊了啥。
二话不说,走过去就是一拳头打在弥秋辅的胸口:“对我阿芜妹妹说话客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