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我送你们回去。”谢长思忽然笑了笑,这张憔悴的脸,也多了几分神采。
若他能再多活七八年, 能在七八年间完成这些布局好就好了。
繁芜撇嘴:“哪里是‘你们’,你分明是只想送他回去, 只是让我回去小住。”
“可你若不进太学学习,将来又如何知道朝中那些事将如何应对如何处理,总归要每年花半年时间学习。”
繁芜惊恐地看向他:“大哥……你不会真的想我帮你!!”
谢长思,你这是在托孤吗?
你认为我能对付明王,你真的想多了,我就是一个胆小鼠辈,如果可以我想窝在竹部一辈子不再出来了呀。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别过脸不想看他,甚至想将手里的女学士官牌给砸了。
谢长思微红着眼:“阿芜!你切莫因为他如今未有动作而对他没有防范,将来总有一天你要彻底面对与他的博弈。你真正需要摆脱的人不是大哥,而是明王啊……”
繁芜怔然许久,她如何不明白,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如此逼迫她。
“阿芜,大哥做不到的,大哥会尽力为你去做,你于明王终归是特殊的。”
明王弗玉他舍弃过很多棋子,可他始终没有彻底舍弃繁芜。
繁芜摇头,冷声道:“他不是对我特殊,是因为他还没有从我这里拿到他最想要的东西。”
但有一点谢长思说得对,能与明王弗玉博弈者,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顾流觞和许昭之不一样的地方是,同为明王手中棋子,顾流觞从不曾寄希望于明王。
那个女人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清醒的与明王做过斗争,所以如今她能保全手下那么多人性命偏安于洛桑城。
她抬眼看向空旷的大殿:“在竹部时,竹阕乙教我,性格决定命运,性决定命,格决定运。一说人之秉性定命数,品德决定气运,大哥,你有没有想过,真正能与明王对抗的其实是你自己。”
若有一天我真的能帮你,帮到魏国,也多是因为你。
她今时之所以这么反对,到底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她若一日不答应下来,他便会多为谢宴,多为死去的陈王妃想一想,也会想着将身体养好一点活得长久一点。
“大哥,你让我哥这个季节回去,正好是春种的时候。”竹阕乙在中原陪她三年,如今她也该放他离去了。
“你呢。”谢长思微睁大眼。
她沉声答:“我陪他回去,过了中秋再来,以后我冬来长安,夏去竹部,你若活长久些,我便能多在苗疆逍遥自在。”
谢长思应下她的话:“我去安排。”
……
布山领着繁芜从鹤羽殿出来向正玄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刚至正玄门,远远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拱门处。
繁芜认出了那辆马车,蓦然止步。
她只是停了一会儿,王祎已骑马而至。
王祎冷眼看向她:“殿下让你过去。”
繁芜盯了她一瞬,快步向马车走去,布山紧跟上她。
不待繁芜开口,布山对那马车的方向说道:“弗玉公子,我主人说将送阿芜姑娘暂回苗疆,请公子不要阻拦。”
弗玉冷哼道:“谢长思的狗也敢在我面前狂吠了?”
布山身子一颤,顷刻间紧抿着唇,面色却依旧如常,大抵是已经习惯了明王弗玉的脾气,毕竟这人与他主子交锋时连他主子都敢骂。
布山默声后退几歩。
弗玉睨向繁芜,冷笑道:“想回苗疆?你以什么身份回去?竹阕乙的妹妹吗?他认你这个妹妹?”
他四句话让她脸上血色渐退,一脸阴沉。
他字字诛心,只戳她的痛处。
他若想查她在苗疆的事,便能查到她是怎么离开苗疆的。也能查到当年她掀起的风浪,又如何被离部公子使计放逐于南山洞崖……
因为她不是竹阕乙的妹妹,所以失去了竹部小姐的身份。
弗玉见她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痛苦,握着白玉扳指的手一紧,却是继续冷道:“你与竹阕乙非亲非故,想回苗疆?你拿什么脸去那里墨繁芜!”
繁芜的身体震颤了一下。他故意说出她的姓氏,就是想提醒她,她与竹阕乙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回苗疆去,她该怎么回到那里去,想跟着竹阕乙回去,可她不是他的妹妹了……
看到她的眼尾由粉红色变成胭脂红,他那双伏羲眼终归是轻颤了一下,他别过脸去不再看她,许久才说道:“如果出入太学能让你继承你祖父与你父亲的事业,我准许你出入太学,别让我太失望。”
“殿下。”她喊道。
他凝眉看过来。
“山河万古,天道无情,而人有情。总有人,能胜天道半子。”
她将那日竹阕乙说的话,对他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