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谢长思要祭天, 祭天前的准备其实都是谢长思筹谋的。
谢长思与弗玉的联系, 或许通过这一点可以查清楚了。
“哥,我想通了。”繁芜的手拽住竹阕乙的衣袖, “为什么弗玉突然不对谢长思动手了,为什么他如今这么安静的蛰伏,你说他是不是知道谢长思的身体不好……”
他知道谢长思身体不好无法长命,与其对谢长思动手,他还不如等谢长思病死?
繁芜呐呐地问:“是这样吧……哥。”
竹阕乙未看她,默然颔首。
她的手松开他的衣袖,怔怔地在院中踱步, 唇角扯出一个笑容:“嗐,我也不是觉得难过, 我是觉得好讽刺哦……”
谢长思他也许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但她过往遇到的所有手握兵权的人里, 只这一个是真的有为百姓想过的。
与高旭颜那些人相比, 谢长思经历过流离失所,他感受过民之饥、生之苦,虽然他也曾是贵族,但他的年少是从底层走上来的……这才是她看好的储君人选。
她从来不在乎什么主人,什么烛风明王。
她想要的大魏帝王从来都只有谢长思。
“你去忙你的吧,我不用你在院子陪我了。”繁芜说着往厢房走去。
她仍记得在那个梦里,顾流觞二十九年的人生里, 慕容氏雄踞一方很久很久,直到顾流觞二十九岁那年慕容氏依然是西边最为强劲的霸主, 谢长思此行不会太顺利,至多夺回玉州郡后班师回朝。
一切也如繁芜所料。
两个月时间,谢长思夺回玉州郡后立刻撤兵。
他不恋战有他不恋战的理由。
但他不趁胜追击,立刻惹来谏官不满,对他口诛笔伐。
繁芜知道,无论谢长思恋战也好不恋战也好,谏官都会有各种理由写各种弹劾他的奏折。
说他放任慕容氏坐大也好,甚至还传出了,小皇子的死和他有关,丽妃其实是他的细作等等传言。
在种种不利他的传言之下,二月时突然传出谢长思要纳妃的消息。
起初繁芜怎么也没有想明白,郑芸贵为世家贵女,为何甘愿为侧妃,以她的出身她是可以有很多选择的。
其后几日,她想明白了,陈王的婚事连陈王自己都做不了主,郑芸又如何做得了主。
是谢启赐的婚,谢启圣旨上写的是侧妃便只能是侧妃。
谢长思迎娶郑芸那日未曾让人去接繁芜。
繁芜实在不懂,他搬去陈王府那日宴请不让人去请她,他纳妃之日宴请群臣还是不让人去请她。
对此,后来在渊及殿见到谢长思时,她仍然怒气未消,对着他阴沉着一张脸,甚至看见他就想绕道。
谢长思却是叫住她,他知道她在气什么,只是没想过她真的会生气这么久……
他叹了一口气:“阿芜,你以后就明白了,你对大哥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人,大哥将你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阿芜,你等很久以后才会发现大哥是真的拿你当亲妹子一样的,如今连竹阕乙这个结义兄弟,我都没有想过给他留下什么。
繁芜惊诧的抬起头看向他,却见他一张脸唇是紫色的,眼底有些青黑,比之那年初见他时不知憔悴了多少。
那年他意气风发,飞扬眉目,俊美无双。
可现在,他似疾病缠身,疼痛难医。
这时,她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泪。
“阿芜可不是为我哭吧……”他笑了,“这样我可要得意了。”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繁芜的眼泪止不住了。
他叹气,回首看了一眼四下:“阿芜,有一句话我要当面告知阿芜,在大哥心里,你比你哥,更重要一些。”
他说完了,看到她惊惶又懵懂的神情,他得意的龇牙。
“……”繁芜皱眉之间,他已经负手向十步开外等候他的布山走去。
等走远了,布山才疑惑道:“主子是哄阿芜姑娘的,还是真话啊?”
“我对她和阕乙几时说过谎话?”他淡笑道,似乎生病以后他的脾气变得格外的好。
布山了然点头,他知道这个,只是他不懂为何主子说阿芜比竹大人更重要一些。
“那为何主子要那样说?”
“阕乙理性在表,感性在里,用情至深者容易为情感左右,而阿芜实则正好相反。他二人性情其实……极其互补。”
谢长思停了停,看向布山,再道:“从那女子一切行径来看,她内心并不向着明王,也从未将我的事透露给明王。”
“可她也未曾将明王的事透露给殿下。”
谢长思却是笑道:“如此便是最好的,她虽然有时故意表现的小家子气,其实是有大义之人。只是年岁尚轻些,再等几年她可比谁都能耐。”
布山仔细想了想,恍然明白了什么,他抬眼看向谢长思,原来主子想好的退路……是阿芜姑娘。
这一年冬月郑芸为谢长思诞下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