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芜骤然失色间,竹阕乙上前数步挡在她的身前:“他们来了。”
当院门外出现那个白袍的身影,繁芜后退了几步。
“是不是我不找来,竹阕乙,你就不知道去见我?还要带着她在这里藏上多久?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那人冷厉的声音传来。
也伴随着一道森寒的目光。
竹阕乙:“我算了半个月,今天正好是第十五日。”
弗玉冷哼一声,目光越过他看向繁芜,“我还在等这女子对我解释,他们墨家的事,她的事,今晚天黑之前我想听到答案。”
他说着转身:“回长安,跟上。”
弗玉走了,王祎等人上前来请他二人。
竹阕乙转过身看向繁芜,对她伸出一手:“阿芜别怕。”
他说过,她会一直陪着她,直到他死。
繁芜在惊惧中回神,她的手已被那只伸过来的手紧握住了。
她不知道回长安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只是背上已没有那张图了,弗玉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了,她不应该这么害怕的。
她看向竹阕乙,小脸是煞白的,她颤声问他:“哥……我不会有事吧。”
竹阕乙摇头看着她,低声告诉她:“从半个月前那个晚上起,明王弗玉想要我的命,也不会再对你动手,他想要我死,也不会要你死。”
——那张机关图是我给你洗去的,明王他只会以为,全天下见过那张图的只有我和你。
他会逼问我,也不会再问你什么。
“我说过,要亲手洗去你的噩梦。”
——从那一天起,你就不会再有噩梦了。
明王弗玉也不会成为你的噩梦。
繁芜只觉得脑中有些混乱,她被他牵着走出院落,走出这片芭蕉林,走出他们生活了半个月的村子。
她看到那些村民好奇地张望着,他们许多人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这么奢华的马车,这么多人的仪仗队。
直到马车远去,她才恍然看向竹阕乙,也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惊慌地问他:“哥……你是不是把我的不好的东西移走,却留给了自己……”
那些她不知道的事,他一定是知道的。
因为他是十六部的大巫……
他什么都知道。
她捂着脸,一时竟是哭都哭不出来。
第100章
“民间两人若为夫妻也不过三四十年岁月, 阿芜与哥,从十岁相见,若能走到五十岁也有三四十余年岁月, 父母姐弟陪阿芜八载, 而阿芜能记得与他们在一起的事也不过六年有余,哥才是这一生中陪伴阿芜最长久的人, 阿芜也会是哥这一生中陪伴哥最长久的人……”繁芜说着,双手紧紧攀上竹阕乙的脖子。
她的悸恐,她的害怕,在这一刻都化作泡影。
她只是想这么搂着他,到天荒地老,到白首迟暮。
年少时他是她的铠甲,青年时他是她对余生的渴望。
他终结了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幼年, 如今他也亲手洗去她的噩梦……
“哥,你说爱是什么。”
竹阕乙怔然片晌。
爱是可望而不可触碰。
是成竹在胸却又踌躇满志。
是想与她温存须臾之间, 却也想为之计深远。
他正沉眉深思之际, 只觉唇上一阵冰凉, 那女子微凉的唇就这样贴在他的唇上。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惊惶, 却又在恍惚间忆起那一幕。
红烛摇晃之中,他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落下爱怜的一吻。
只停了片刻,他猛地将唇瓣贴在她的唇上。
他想起了那一日,那么遥远的一天。
他对阿芜的爱,在那么久远的日子里,便已深深种下。
那才是他的真面目, 平淡冷漠的背后,那颗“伪善”的心啊……在告诉她不是她的兄长的次日, 便暴露了对她的心思。
他教养了她六年。
她犹是他亲手栽种的花。
却在她日益瑰美的时候,对她埋了情根,对她饱含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