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湛到底才二十来岁,没给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此时谢启苍老的脸上也展露些许悦色。
等楼湛回过神来,更加深看了繁芜一阵,这女子看似轻巧应答,可她短短两句就能让人卸下“戒心”!
如此耿直的回答,其实是在向皇上“透露”她的本性,她不会为了成绩好看扯谎,她是值得被信任的。
谢启脸上那抹悦色也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他勾起唇角,这姑娘虽真性情但也狡黠。
一双灵眸沉静,但也暗含锐色。
此时此刻谢启又如何看不出来,他那儿子找这个人来教导谢宴,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谢启几乎是毫不避讳地问出下一个问题:“繁芜。你说朕与陈王是因何不和睦。”
一旁的楼湛握着拂尘的手抖了一下,垂下眼眸,他是万没想到皇上会问出这个问题。
繁芜只觉身体发紧,半晌那股震颤感受都不能平缓,心跳得停都停不下来。
而这时贴着她站着的谢宴双手抱住她的膝盖……
她缓上一口气才答道:“因为陈王……因为殿下他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说着垂下眼眸。
长安有传言,往昔陈王在齐地祭天,以天子之礼祭天,才是谢启与谢长思不和的真正原因。
谢启几乎用这些年的冷落告诉谢长思一件事:祭天,只有天子能祭。你不过是天子的儿子,皇帝的位置轮不轮得到你,天子说了算。
果然,人还是更爱权力,权力胜过了父子亲情……
谢启冷嗤一声,道:“我当他、他的人都不知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告诉他,忤逆了我,只这一件事我就能让他一辈子得不到想要的位置!”
谢启说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榻。
在桌榻轰然倒塌之间,繁芜已吓得从座椅上站起来,一旁的楼湛也大惊失色,他从未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楼湛回过神来,上前数步,紧张道:“皇上……注意龙体,您才刚好些……”
谢启正想再说什么,殿前传出孩童的爆哭声。
繁芜也吓了一跳,但到底因谢宴的哭声回过神来了,她颤抖着蹲下身,低声安抚谢宴。
可往日里乖巧安静的谢宴,此时不知怎么回事,怎么安抚都不行,繁芜都快被他急哭了。
谢启只觉头疼欲裂,连楼湛也觉得这哭声刺耳。
终于,谢启吼道:“楼湛!陈王世子无礼哭闹,你将他送出宫去让陈王好好管教!等他罚好了再来给朕复命!”
楼湛捏着拂尘,颤声回道:“是……皇上。”
一直到马车出宫,走出朱雀大街好远,谢宴的哭声才给止住。
想必宫门内外许多人都听到了……不知道明日长安城又要传出怎样的笑话了。
谢宴哭累了,正想要睡,车抵陈王府。
楼湛想他这恶人怕是要做到底了,踏进陈王寝宫面见陈王后,他将皇上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直到走出寝宫,楼湛头都没有抬一下,他不看也知道谢长思的脸色是如何的。
可他还不能回宫呢,皇上说要等陈王罚好了,他才能进宫复命。
他叹了一口气,陈王府的管事领他去前殿喝茶,他坐在前殿是如坐针毡。
寝宫。
屏风后,谢长思被侍官扶着坐起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大一小的两人。
小的脸都哭花了,大的眼尾也是红的,大抵心里委屈的要死,可因年岁大了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哭了……
谢长思思忖了半晌:“布山,进来。”
候在外头听完全程的布山,此时缓步进来,瞥了一眼繁芜后,对着屏风方向行礼。
“带他二人去陈王府旁白玉寺,不跪满一日一夜不准回来。”
“这……?”布山惊抬起头看向谢长思,“殿下,阿芜大人有什么错?再者……小世子也罪不至此吧!”
布山到底耿直,跟随他多年也都是随着谢长思的性子,这次他是真心觉得罚重了才这般说的。
谢长思猛咳起来:“……都滚出去!不这么做,别来见我!”
当楼湛得知陈王世子和繁芜被带到白玉寺罚跪后大吃一惊。
再一听是罚跪一天一夜,又是一惊。
暗道,这陈王也是个狠心的。
小小的白玉寺原本连僧人都凑不齐十个,突然迎来这两尊大佛,寺中上下俱是忐忑不安。
布山带着人守在外面,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跪在蒲团上面对着佛像。
小的是没哭了,那大的是越想越委屈,从进寺后哭到现在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