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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再过一旬就是大年,搭火炕要摆在年后,各位乡亲一听,只觉有个盼头,也不紧催了,将精力放在置办年货上。
高长松为此专门去了趟古格镇,买“胶牙饧”。
胶牙饧是麦芽糖所做的点心,巴掌大,远看着像块小烙饼。唐朝时糖业还不怎么发达,对寻常百姓人家来说,糖是稀罕物,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吃,为了买几块胶牙饧,高长松排了老长的队。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是除夕必喝的,那就是花椒酒。杜甫曾在诗中写道:“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就是说守岁的时候,将花椒放入盘中。唐人的花椒酒,不是用花椒酿的酒,而是将几粒花椒扔入酒杯中,让醇香的酒液染上一丝丝辣味。
高长松美滋滋地想,当然咯,只有他、陈子航跟左居正才能享受花椒酒的乐趣,高香兰他们最多用筷子尖蘸点尝尝罢了。
他小时候就会用筷子尖蘸大人的酒喝。
甭以为道士不能喝酒,唐时许多仙人都以喝酒闻名,譬如吕洞宾在证道前就沉溺于长安酒肆,信道的李白则更是“会需一饮三百杯”,不能饮酒,那是全真教的五戒,眼下饮酒不妨事。
购置完年货后,高长松骑着阿毛滴滴答答往高老庄走,哪知在庄口被一群郎君拦住,这群人起哄道:“加上十二郎,不就够了吗?”
高长松满头问号,够什么?
等他们把才七八岁的高二十郎推出来后,高长松才顿悟,哦,这是要排演驱傩。
现代不少地区也保留着驱傩的风俗。傩,单拆字出来为腊月举行的驱疫逐鬼的意识,是种巫舞。高老庄举行的这种场面也不大,肯定比不上长安宫廷中的大傩,只是一群人围着篝火跳舞。
推出来的高二十郎是童男子,要戴上张牙舞爪的面具,穿上红黑相间的衣裤击鼓跳舞,剩下再拉二十个郎君给他伴舞。
高老庄一共就一百来号人,这跳傩舞的活动,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出人。
高长松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肯定是跑不掉的,他还被委以重任。
李三郎带话给高长松说:“他们让你教二十郎跳舞。”可怜的二十郎全名为高祥龄,还拖着鼻涕就要去跳傩舞了,希望他能记全动作。
高长松诧异道:“我教吗?”不是吧,他都不跳傩舞好多年了。
李三郎也有些尴尬,还是把话带到了:“他们说你跳得最好看。”
高长松有一丝丝的无语,他跳得好看那也不是因为别的,是他人好看啊!
哎,未免太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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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除夕就到了,这年头其实没有穿新衣的习俗,高长松还坚持着给高香兰她们每人扯了套新衣。
乌云上蹿下跳问高长松:“我呢我呢,我也要穿衣。”
高长松看乌云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现代穿斗篷网红猫的模样,他看高香兰与高玉兰跃跃欲试,想帮乌云裁衣服似的,就将猫咪斗篷的设想跟她们说了下,还真给整出来了。
乌云披着斗篷从斗柜跳到寝具上,布面在半空中飞扬,好不威风。
白仙也想要小衣服,可看自己背上的刺,泪眼汪汪,高香兰灵机一动,竟然给他裁了件小肚兜,护住柔软的肚皮,绳绕后背打结,机智地避开尖刺,白仙高兴得不行,在于家村人给供奉时都会袒露出自己的小肚肚。
至于还不怎么会说话的驩头,则有了乌云同款的小斗篷。
来自大荒的驩头在乌斯藏适应得很好,不嫌冷也不嫌热,每日都能干一大碗鱼羹,再过不久,他就能生吞活鱼了。
到头来只有灰鼠精没得到什么,哎,谁叫他身形太小,又为躲乌云神出鬼没了,高香兰他们都不知家中还有一只精怪。
灰鼠精:怪我咯?
……
除夕当日上午,高长松先动员全家大扫除,于晨于朗他们前几天就回于家村过年了,李铁牛孤身一人,回家也冷清,高长松便将他留了下来。
唐时的讲究不少,这大扫除完的灰尘给堆在屋内一隅,也不往外扔,高香兰语重心长地嘱咐高翠兰:“阿耶阿娘嘱咐过,除夕日不可往外丢垃圾,如此可保一年财不流失。”
哎,他们眼下可是商户,若钱财流了,第二年揭不开锅就糟了。
高香兰对家中财政十分关心。
高长松看她悉心嘱咐的样子直想笑,自己则领着高玉兰,将上一年穿坏的麻布草鞋堆在一块,又在院子一隅找了块平整的土地,开刨!
左居正可不知高长松在做什么,好奇地凑上来道:“你在做什么,十二郎?”说完后还接过高玉兰手上的小树枝,一点一点陪着高长松挑土。
高长松无力吐槽,哎,人家玉兰只是在玩土,你这么大人了,当然要拿锄头或钉耙陪自己一块刨啊。
他说:“我欲把穿破的鞋埋在院落中,相传,如此家中就会出印绶之子。”也就是当大官的儿子。
左居正听后作不解状:“可家家户户如此,不就都会出印绶之子?”也没见着啊!“十二郎家是商户,理应几代不考科举。”
高长松无奈道:“这只是种说法,美好的寓意象征对后代,对新一年的期待。”左居正听后才乖乖“哦”了一声,接着给他挖土了。
之后他们又烧了旧扫帚,这象征新一年粮仓不虚,又给家中阿耶阿娘列祖列宗上了香。
高长松悄悄打开慧眼,今日非七月十五,列祖列宗都没坐堂上,可那由商城换购来的仙香灭得格外快,想来他们的思念与对新年的期待,都借这几柱香传给了耶娘。
午间少有人家开火,高长松也没做硬菜,只给些包糖馅的饼,让仨妹垫吧垫吧,她们可喜欢糖饼了。
这年头糖是稀缺物资,舔上一口,能甜一整年。
下午高长松被喊去跳傩舞,这舞跳得有些早,天还没黑透,等天真黑了,家家户户郎君都赶着回去用热饭,把酒言欢,就没心思跳了。
主傩舞的高祥龄跳得战战兢兢,高长松看他小腿肚子都在打抖,好在还是勉强把傩舞跳了下来,隔壁的大娘感叹:“这傩舞,还数十二郎跳得最好,白白嫩嫩的,像天上的仙童。”
高长松回忆了一下,确实,在高老庄的孩子中,就数他最早熟,最像老学究,平日在镇上读书被夫子叫上去次数多了,练大胆子一点儿都不怕在人面前表现的,再加上他做事有条理,一板一眼,傩舞也跳出股奇妙的韵律,相较之下高祥龄都没踩在鼓点上,鼓声也一声重,一声浅,就是孩童的平均水平。
当然了,无论是跳傩舞也好,还是他们伴舞也好,都是庆祝的一种方式,是不会真比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