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莺莺是女眷,她坐的车施加棚顶盖,下车时她很无语地看了隔壁的一家三口。
再听评书,这也是去妓院听,哪有拖家带口的!
二龟公守在鑫雅阁门口,对流水般的贵客笑脸相迎,身后,灰白色的墙壁足有两人高,遮挡住满园的春色,所有的遐思都被关在半开的乌头门内,而这通向内里的门,又被两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一大半。
太平车稳当当停在鑫雅阁门口,飞速地瞟一眼车壁,没有夸张的纹饰,更不肖说代表权利与金钱的壁画,然而,他们不敢小觑城中的任何一人,许多修士都缺少世俗的欲望,生活上得过且过,又有谁知道下车的人会是谁。
可当明黄色的脚蹼从车门缝中挤出来时,龟公面上的笑容宁凝固住了,随即是驩头一手兜不住的小肚腩。
高长松满头大汗地抱着他:“鹅子啊,你发育得也太好了!”
钟离珺看他跨步下车的动作迟缓,手搭在高长松腰上托了一把,与有荣焉道:“都是十二郎你那吃食好,否则他也长不成这健壮的模样。”
驩头深知自己收到夸奖,发出响亮而得意的“嘎嘎”声。
高长松大汗:“这可不是在夸人。”
龟公看向这家人的表情很奇怪,一家三口,还是南桐,最重要的是,这小胖墩化没化形啊,就往妓院带,教育也太超前了。
高长松对上龟公无语的眼神,大囧,哪里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别扭半天跟钟离珺小声道:“行不行啊,鹅子年纪才多大,真要带他进烟花之地啊。”
钟离珺的回答十分认真:“美色本空,娇姿如幻,我儿为听评书而来,只要灵台清明,心中无美色,身处何地又何妨呢?”
高长松讷讷道:“这么说也没错……”
可恶,理由太冠冕堂皇了,根本无法拒绝!
驩头听见两爹的对话,严肃的话语在他脑海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见他肥肥短短的小翅膀上下摇摆,似印证着本人雀跃的心情。
下车后高长松捏住他左翅膀,钟离珺捏住他的右翅膀,迎着龟公与其他宾客的注目礼,踏上石阶。
王莺莺特意慢半步下车,她觉得眼前的画面实在有点呔,甚至想回到过去打死邀请高长松的自己……
木吒身着道袍,手持羽扇,大摇大摆地坐在案几后,时不时故作风雅地扇风。
他来东胜神洲后,迅速被京城中的声色犬马腐蚀了,观音的吩咐也没彻底抛在脑后,就是不怎么努力。
前几天,他听说女评书横空出世,说服自己道:“在此之前,世上从未有过女评书,人罕见,讲得又是时下流行的剑仙传奇,西鸡儿街巷肯定会聚集无数人,我来这里是身负菩萨使命,打听消息,就算要深入靡艳的场所又何妨?”
双手一摊,长叹一口气:“哎,这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女评书讲得果然好,咬字清晰、抑扬顿挫,声音也比寻常评书更有穿透力,木吒的座次比较偏,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后,打赏声此起彼伏,木吒也混入其中。
由于东华国的人族名妓都很有文化,捧场之后,肯定有诗词歌赋环节,今天的主题是以评书才说的剑仙传奇片段题一首诗或者词赋,体裁不限,主题广大。
奖励嘛,竟然有些多样性。
专心吃菜的高长松听妓子朗声道:“剑仙传奇梨园初版手稿一份……”
好在他没喝水,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随即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钟离珺大惊,一屁股挤在他身边的驩头浑身上下的毛也竖了起来,身处翅膀在高长松的背上猛拍。
高长松哀嚎:“儿啊,轻点,骨头要断了!”
驩头:!
我用的力也不是很大啊……
驩头浑身僵硬,不敢动。
高长松还是紧张,他等气顺后就凑到钟离珺耳边气音道:“不会是我的手书原版吧,我字实在拿不出手啊……”
钟离珺客观道:“誊抄修改过的可能性更大,这初稿应该跟市面上流通的内容一致。”
高长松松口气:“那还好,我每次送去的都是大纲文,距离完成十万八千里,哎,看不到我的字就好,软趴趴的,也太丢人了。”
他内芯是个现代人,写毛笔字得追溯到小学!而参加科举的“高长松”字写得也不算特别好,比起那些有成百上千年时间慢慢磨的大能,真差远了!
除了书稿,剩下的不过是跟女评书拉拉小手之类,无论是追风花雪月的,还是求食色性也的,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处。
钟离珺心念一动道:“书稿……你想拿回来?”
高长松给自己倒壶凉茶,一饮而尽后终于止住喉咙间的痒意,他说:“算了算了,要那玩意儿干嘛,就算真是我的,又没有署名,就是想着有些丢人,过意不去罢了。”
他对接下来的赋诗环境兴致缺缺,在不当文抄公的大前提下,高长松是没有诗才的,本想着将酒菜吃完就离席,谁知他看见了……
“噗——”这回是真喷酒了,看那戴幞头作风流才子状的小黑脸。
这是猪八戒啊!
到底是天蓬元帅,正经起来还是有点样子的,他挺胸气宇轩昂道:“献丑了,某不才,献上先人赋一首。”
“……吐艳四照之林,舒荣五衢之路,既玉缀而珠离,且冰悬而雹布……”
女评书点头道:“难得,这可是百年前梁帝所作的咏梅赋,小女子不才,也只听过其中几句,今天听您说一曲,耳边就像是萦绕着仙乐。”随即又辛辣点评道,“然而,即便都是咏梅花,呼延前辈却有腊梅的傲骨,不是这些宫中梅花之柔弱可比的。”
意思是猪八戒你的不行啊。
而远处的高长松呢,从听见先天蓬元帅说这么一大通话时就目瞪口呆了,乖乖,这老猪竟然会背赋?也太有文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