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胃的全灵云看上去颇为萎靡,朝范舟略略点头,又强打精神朝多年未见的季思情笑了笑。
班长也有些疲倦,不过精神还算不错,朝季思情调侃道:“思情,你这么多年都没来参加过同学会,我还以为你把大伙儿都忘干净了呢,要不是沾小云的光,我还见不着你了还。”
高中的时候她们几个感情还是可以的,班长这话让季思情挺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忙着糊口呢嘛,对了小云,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是不是身体哪里不好了?”
全灵云尴尬地解释道:“没有啦思情……我以前不是有点婴儿肥吗,费了好大劲儿才减下来的。”
范舟瞪了季思情一眼:“你这都啥直男发言,人家只是保持身材好不好?”
季思情看了眼全灵云那薄薄的肩膀、连病号服都撑不起来的细胳臂,满脸的一言难尽,管这种廋得跟小鸡子似的体态叫身材?这都啥审美?
她的反应全写在脸上,另外三人被她逗得不行,连虚弱的全灵云都有些绷不住、露出个笑模样。
几人闲聊了几句,精神头很差的全灵云昏昏欲睡、眼皮睁都睁不开,范舟见状,压低声音招呼两人去走廊上说话。
从病房出来,范舟便轻声问班长:“她这……到底有事没事?跟那男的都分了有一阵子了吧,还没走出来?”
“难。”班长忧心忡忡地道,“你是没见过叶天舒,那男的,怎么说呢——唉,我都没法跟你们说。”
“什么没法说啊?不就是个渣男吗?”范舟没明白。
“不是……”班长为难地看了病房方向一眼,道,“这么说吧,叶天舒跟小云交往的时候,确实是真的对她很好,奢侈品包包就送了两个,还带小云去新马泰玩了一圈,全程把小云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能明白吧?真就是那种——小云会觉得跟他一辈子会很幸福,真不能说她哪错了,他俩没分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俩肯定能成!”
“分了以后吧,叶天舒也没有真的跟小云翻脸、要回送她的东西什么的……他送小云的包包还在小云屋里,她每次看到都要哭半天。”班长纠结地道,“小云也问我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叶天舒不要她了,可我又能怎么说呢,我也只能说你俩没缘分……”
范舟眼睛都瞪圆了。
舍得给女朋友花钱、带女朋友出去旅游,分手后还保持体面……这样的交往对象,确实也不太好直接一个渣男帽子扣上去。
季思情在旁边欲言又止。
她好歹在z省跟着警方办了十几天的案子,算是开过了眼界、看过了世面。
入门级的名牌包其实也就一两万,二手的话还能更便宜,新马泰旅游的花费也就约莫是这个数;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比如她这种手停口停的穷人来说,当然是“大钱”,但对于一些人来说……真不叫个事。
叶天薇办个生意宴会,眼皮都不眨就能抛洒出去十几万。
冷酷点说,这桩所谓的“谈恋爱”——其实就是个大概率在叶天薇生日宴会上出现过的有钱亲戚,花了几万块钱,玩了两个月的良家。
叶天薇身边围的那群跟班,身上穿的潮牌、用的名牌……这种能让一般人舍弃面子当跟班的“好处”,说到底也不过是叶天薇手里头缝里漏出去的零头罢了。
全灵云要死要活舍不得放手的所谓“对她好”,对于叶天舒来说,没准儿只是一场你情我愿我的“公平”交易。
但这种话……季思情没法直说。
纠结再三,季思情也只能附和着说道:“这么一说……是挺没缘分的,希望小云能想开吧。”
比起让人知道自己只是被当成“良家”消费,还不如让人保持“有缘无分”的恋爱错觉……前者再怎么说,也太过伤人了。
“难就难在她想不开啊。”班长苦笑着道,“昨晚她为什么发疯?她就没放弃过想跟叶天舒复合,一直用小号偷窥叶天舒的社交账号。昨晚叶天舒发了条状态,配了句‘历尽千帆、孑然一身’,她就受不了了,认定叶天舒是觉得没法跟她过一辈子、对她失望了才跟她分的,结果么就闹成了这样。”
季思情:“……”
她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叶天舒是在准备物色下一个良家……
当初叶天薇在她家里开的黔美大酒店办生日宴会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帮忙摄像,叶天舒这个人,估计就在来当时来给叶天薇捧场的那几个叶家堂兄弟里。
没记错的话,这几个叶家的堂兄弟就没有一个带家眷的,个个都打扮得像是花里胡哨的骚包孔雀,这种人会随便找个人结婚成家才奇怪。
那家伙玩腻了良家妇女拍拍屁股走人,陷入恋爱错觉的女孩子在这边要死要活……季思情有点儿生气了。
“如果能找到叶天舒来跟小云好好说说的话,能不能让小云对他彻底死心呢?”季思情认真地道。
“说得简单,哪有那么容易。”班长叹气道,“我们跟那种有钱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想找也没法找啊,他跟小云说分手后就把联系号码换了,社交账号私信也从来不回。”
季思情琢磨了下办成这事儿的可行性,谨慎地道:“我来想想办法看看吧。”
第71章 民间大师
一个离你生活的圈子很远的、光鲜亮丽的人忽然出现在你身边,以超出你价值观认知体系的“慷慨”对你展现好感,再加上适当的甜言蜜语、暗示几句对未来的承诺……对于生活在简单环境里的普通女孩来说,这种攻势确实是非常难以抵挡的。
别说是相当年轻就事业有成、单身且确实有着不错外形的叶天舒了,很多年轻女孩甚至连有家室的油腻中年男人那关都过不去,别人自我包装一下、好听话哄哄,就义无反顾的往坑里跳。
季思情经办过z省陈氏宗族的案子,她就知道一些好吃懒做、本身并无多少资产的陈氏族人仗着能跟在陈安佑等人屁股后头混吃混喝、能打着陈氏宗族的旗子在外招摇,都能轻轻松松把年轻女人骗上床。
这种成年人之间建立在双方自愿原则上的交往,处于被玩弄的那方甚至无法维权……即使对方是有家室的男性,能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也是人家的原配——法律只支持合法夫妻离婚时过错方少分或不分夫妻共同财产、乃至追回被赠与小三的婚内财产,而不会在乎被小三或主动小三的那一方是否身心受伤利益受损。
简而言之,不管是被小三也好、被当成“良家”消费过也好,处境都颇为尴尬,尤其是后者,甚至连从道德上谴责对方都颇为勉强——叶天舒只是跟你谈了个恋爱,和平分手后也双方并没有彻底撕破脸、更没有追回交往期间的“消费”支出,你怎么能去怪人家始乱终弃呢?
季思情很清楚这一点,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没立场去要求叶天舒对全灵云道歉。
但就这么坐视不管,季思情也做不到……她是真见过情伤自杀的女性(国贸四楼事件),很担心全灵云也会走到当初柳紫涵那一步。
从医院出来跟范舟分开,季思情便给安姐打了个电话,请教这事儿的处理办法。
电话那头的安姐听了季思情的陈述,并没有一句句轻飘飘“不用管恋爱脑、年轻人缓缓就好了”打发掉季思情,而是认真地问道:“小季,你觉得咱们有必要干涉这件事?”
“诶?”季思情一愣,忙解释道,“安姐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公器私用的意思,我是想说……我能不能跟还在疗养中心的叶天薇联系联系,跟她要一下叶天舒的联络方式,然后我去找叶天舒,跟他好好说说,让他跟全灵云把话说开,不要让全灵云再心存幻想为了他要死要活的。”
七部职权不高,事权很大,有需要的话连军区部队都能借调;但再有权力也不是给人滥用的,别说季思情还没转正、要夹着尾巴做人,就算她已经转正了,这种滥用公权力狗仗人势的事儿她也干不出来。
“别紧张,我没说你要公器私用。”安姐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我相信你的直觉,既然你认为这件事是有必要干涉的,那我就支持你。你先等一下,我看看这个叶天舒是什么情况。”
安姐这种无条件信任搞得季思情挺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感动得不知道说啥好,而安姐那边响了一阵键盘声,声音又传了过来:“我调到他资料了,叶天舒,男,三十四岁,娄湖区美兰温泉大酒店执行总裁,无婚史,是这个人没错吧?”
“应该就是他。”季思情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