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很健谈,叶含秀只问了句姓氏就报起了自己的家门:“我姓肖,你叫我肖奶奶就行,我呀,原来是水城羊县那边寨子里的人,上个月在医院里闭了眼,没成想还有醒过来的机会……”
季思情见叶含秀跟老人家聊得不错,便又急匆匆离开去做其它准备。
经过这几天的紧急搜罗,g省省内共寻到功德善魂六十七名,在告知正国政府需要山神土地镇守一方后,这些生前便是良善之人的善魂无一推辞,全都应了下来。
顺带也找着了十多个恶魂……
与窦女沟通后,七部决定将那些恶魂留给地府处置——毕竟七部出手只是将恶魂打个魂飞魄散,落到阴曹手头那才真个叫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
只有在灵气复苏后才去世的功德善魂才能保留魂体,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要不然各地烈士陵园里的英灵就足以镇压疆土了。
人间公门要册封的新土地山神,肯定是要跟大劫前留存下来的老鬼神们通气的,更重要的是得找这些被旧时代的朝廷册封上任的鬼神请教册封细节……季思情在二号当天领到任务后,便联系过龙潭公。
龙潭公的居住地旁边就是每逢节假日人流如织的东郊神骏游乐园,“社会化”方面适应得还不错,不仅学会了娴熟使用手机,还晓得在夜深人静时进入游乐园给手机充电;季思情一打电话过去他就接上了,没出现因手机没电而失联的尴尬情况。
龙潭公对于人间公门册封同僚的事儿很感兴趣,在季思情提出希望能请教册封鬼神细节后便爽快地应了下来,还主动提起会将大劫前存活下来的十余名同事尽数请到现场,义务帮忙给新鬼神们提供“就职培训”。
为了接引从各地奔赴而来的g省老土地、老山神,将新鬼神们请到一起后,季思情和艾娴、老魏便忙活着把准备好的法坛般到多功能会议室里来,又抬出特别跟制香作坊订做的足有婴孩手臂粗、一人多高的巨型香,和跟庙里借来的大香炉,把香插进香炉里点上。
围坐着六十七名功德善魂的会议室正中央点上巨型香,这些新死的亡魂们,便尽皆露出了心旷神怡神色……
“点个香而已,怎么我感觉会这么舒适的?这香有问题?”叶含秀内心震惊,忍不住偷偷看向其它鬼,见旁边的肖老太太也是一副享受模样,才稍稍安心。
不多会儿,敞开的会议室窗口外便飘进来十来道佝偻身影,领头的正是龙潭公,和当初在黔灵山起坛时见过的苗山婆。
龙潭公恢复得不错,已能够比较自如地说话,到场后便团团冲一众功德善魂打了个鞠,笑容可掬地道:“诸位安好,小老儿居于龙潭湖,熟识的都叫我做龙潭公。”
善魂们纷纷起身鞠躬打招呼,其中一位看外表像是个退休老干部的善魂笑呵呵地道:“老哥哥安好,咱们都是赶鸭子上架来充数的新人,还不晓得这个山神土地要咋个做,老哥哥您几位可得多多指教。”
这位老干部善魂,确实也是个老干部……年轻时参加过朝战、越战,转业后返回故乡g省,扎根基层几十年、一辈子都在为了让家乡脱贫致富发光发热,去年十二月份去世后,讣告还上过新闻联播。
像这种一生许国的转业干部,国内、省内其实还有很多,只是许多人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正当壮年时就百病缠身去世了,没能等到灵气复苏;还有些老干部自己确实是鞠躬尽瘁,奈何后人不肖,攒了多少功德都不够后代败坏。
龙潭公打量了下老干部身上那跟金身似的功德金光,又扫了一圈会议室内众善魂,满意地暗暗点头,客气地道:“指教不敢当,小老儿不过是虚存了些年岁,见得多了一些罢了。”
苗山婆在旁边笑道:“龙潭公就不要再客套了,快些将正事做完要紧,莫要让别个久等,季小娘子都在旁边站了有一会了。”
季思情连忙出面,请这些老鬼神坐下。
先前黔灵山起坛时这些古代鬼神就晓得如今的人间玄门传承断绝,估计是不晓得要如何行这册封事,众鬼团团坐下,苗山婆、龙潭公、万峰婆、威宁公等山神土地便纷纷开声,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旧时候的册封章程说给季思情等外勤听。
季思情、艾娴、老魏都匆匆忙忙地做笔记,而这场众鬼神开会的实时画面,也经由会议室内四个角上挂着的监控器收录下来,供其它省份的七部分部参考。
册封一地鬼神,说起来其实也不难……只要当地官府出具了任命文书并公之于众,再寻个良辰吉日起个法坛祭拜天地,就算成事;之后再给修个道场,不拘是孤零零的光杆神龛还是修座小庙,让当地人有地方给本地山神土地上香就行。
祭拜了天地便是告知天道人间公门承认某善魂为当地鬼神,公之于众并保持香火,就是联系了当地人族气运;天地人皆合,这册封的鬼神便可得天道认同,有镇压一地灵脉灵眼之本能。
外勤们虚心地向老鬼神们取了经,当天事了,便麻溜把总结出来的册封章程汇报给总办。
总办的反应也很快,次日便指示贵安分部行动起来,先在g省一地尝试现代这套册封章程还管不管用……
三月八号,妇女节。
这一天,g省无数民众在吃过了晚饭拿起手机刷短视频时,都接收到了一条g省省政府发布的、关于本省各地册封的新土地神和山神走马上任的官方推送……
自从小天山惊魂一夜后就变成了大城市宅女、轻易不肯离开市区一步的叶家大小姐叶天薇,在吃过晚饭后正准备叫上闺蜜双排,就看到了这条官方推送。
叶天薇:“……??”
叶天薇的第一反应是又有不作不死的自媒体在整活,反复确认了两遍发布这条推送的确实是省政府后,下巴差点掉到膝盖上。
“我的——妈呀?!”
叶大小姐很斯文地表达了一句她的震惊。
然后,叶天薇就在官方发布的推送消息中,看到了叶含秀这个名字。
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名字下面那张一脸灿烂笑容的证件照叶天薇也感觉挺眼熟的,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使劲儿回忆了会儿,叶天薇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四叔公家那个跑到外省去打拼的二堂叔的女儿吗?
算算辈分,叶含秀还是叶天薇的远房堂姐呢!
叶天薇连忙联系四叔公那一房跟她还算比较亲近的堂弟,询问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薇姐你也看到那条推送了?我家里几个家族群里面都在说这个事呢!”小堂弟在电话那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兴奋地道,“二叔拿起跑路那一年,含秀姐和她家妈来过家头,奶奶死活不让含秀姐进门,喊她家妈自己领回去,当时闹得难看得很,只是没让你们晓得罢了。现在含秀姐居然成土地神了,大伯和幺姑妈开了个小群在抱怨爷奶当年不容人,要不然我们家现在都有当神仙的亲戚了。”
叶天薇听得一言难尽。
她家这一房和四叔公那一房相互间虽然还当亲戚在走动,但各家都管不了各家的事,更别提互相知根知底——现代人这么忙,哪有那闲功夫跟亲戚家亲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怎么会这样啊,四叔公和四叔婆这件事上也太过分了吧?”对关系好的小堂弟,叶天薇就不维持那副温婉的大小姐人设了,吐槽道,“又不是养不起,干嘛非得把亲生的孙女推出去呢!”
叶含秀的亲爹、叶天薇的二堂叔当年是有公职的,不让生二胎,叶天薇模糊记得当时是四叔公四叔婆催着二堂叔离了婚再娶,可也不至于连血亲都不认了呀!
“薇姐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家爷奶封建得很,我爸装修的时候给我姐留个房间,我奶都来家里念了好几回,说是反正我姐要嫁出去的不用留,把我姐气得够呛,这几年都懒得去看他们。”小堂弟笑嘻嘻地在电话那头道,“含秀姐先前出车祸过世,大伯家和我家都过去了,幺姑妈家也来了,爷奶都没说去看含秀姐一眼。刚才我姐在家族群里面说了一句咱们家怕不是会得罪鬼神,我奶那么迷信一个人,这回都不敢骂我姐晦气。”
“二堂叔那边又是怎么说?”叶天薇问道。
“没反应,到现在还没看见二叔在家族群里面说话。”小堂弟道,“也没啥好说的吧,二叔都多少年没回过g省了,含秀姐读高中的时候来我家问二叔联系方式,没多久二叔就把号码换了,硬是绝(情)得很,我妈都嘀咕说,二叔这辈子估计都没那个脸去认含秀姐。”
叶天薇听得直摇头。
四叔公这一房没有出现她老妈这种把生意做到全国各地的狠人,但条件其实也是不差的,算是中产往上的人家。
二堂叔年轻的时候有公职,后来离了婚后辞职下海去外省发展,虽说没有混出太大名堂吧,但好歹也不算一穷二白,都在外省买房置业了,闲钱应该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