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苏青禾点头。
太子紧了紧手中的瓷盅,灿然笑道:“原来苏姑娘带本宫来此地,是别有安排?”
“只不过让太子见识一番西域的屠红香。”
“屠红香?”
“嗯,便是胡姬用以变换舞衣色彩的香料,她们所穿舞服非一般的舞服,与屠红香相触在不同光线下可变换颜色,然而屠红香微毒,不能常常使用,因此她们的歌舞可不是每一夜都有。”
“这便是……蛐蛐厥死的原因?”太子举了举手中的瓷盅。
苏青禾再度点头:“幼年祖父与父亲炼制奇香便常常用到屠红香,以至于熏得两眼发红,视物也不甚明晰了。殿下何不看看盅内的蛐蛐,必然已腹部发红。”
太子抖了抖瓷盅,夜色昏聩,他不得不拿起蛐蛐看了看。
苏青禾两眼盯着太子,她在等太子的反应。若太子皮肤瘙痒,他必然见识过苏家奇香,因为祖父研制奇香搀了可与屠红香反应的药物,若太子毫无反应,他兴许不清楚奇香为何物。
门主让她来太子身旁寻找奇香,可连日接触下来苏青禾发现太子对香料一知半解,又怎么能掌控苏家奇香,那一位奇香于他而言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因此苏青禾想要试探。
太子的手轻碰蛐蛐,提着触须而起问苏青禾:“便是这样的红色?”
苏青禾诧异,盯着太子一时无法言语。难道太子真的不曾见过苏家奇香?可门主的指令又是何意?她仔细想着,忆起太子说过有一位友人赠送他许多香料,会不会与太子的友人有关?
她道:“殿下,您早前说过有一位友人赠送您金玉丹,那位友人是谁呢?”
太子未及回答苏青禾的话,忽然抱住她往旁边拐去,那动作虽然仓促可力道拿捏稳当,非常牢固地抱了她可也不至于令她心慌。
苏青禾惊讶回头,只见一排马车擦身而过险些撞上了她。那车队一共五辆,奔得飞快,张扬霸道毫不避行人,如此宵禁之时还纵马狂奔,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了。苏青禾被一路的尘埃迷糊了眼,衣摆亦被掀起,只得紧挨着太子,若不是太子抱着她她显然就要摔倒在地了。等车队走远苏青禾才松了一口气,悄悄从太子怀里离开。
太子低头问她:“你没事吧?”
苏青禾揉揉眼:“没事。”
太子四下张望,发现街道鱼目混珠,人群杂乱,也不知刚才那一队车马里面坐了什么人。他忽然牵起苏青禾的手往小道上走:“此处不安全,需得作速离开,咱们回宫里再说!”
“殿……殿下!”苏青禾惊讶挣扎,眼里揉着沙子看不清路,可也抗拒太子的牵手。
太子低声安抚:“待离开此处自然放开你。”
苏青禾没法,只能任由他牵着了。然而太子越牵越紧,走了一段路那绵密的温度已令苏青禾掌心渗汗,两掌相碰间毫无缝隙,灼热的气息下似乎有奔腾的血液激荡她心头,让她心慌意乱胡思乱想。
她仍是不习惯与男子亲近,即便时常以男装出行,身边皆是男子,她也不习惯与男子牵手。可因为那人是端方谦和的太子,体贴入微、对她极为照顾的太子,她也并不十分排斥如此触碰。
苏青禾脑中闪过不着边际的念想,总觉得这些日子太子对她过于温柔了些,令她摸不着头脑。
等离开繁华街道,太子终于松开苏青禾的手,却回身道:“苏姑娘有时真是迷糊……唉,本宫亦不知晓怎么办才好!”
他无奈而促狭笑,眉眼弯弯俊得似水中月,好像遥不可及可又近在咫尺,月光萦绕周身温柔动人,如他的气质一般令人十分舒服。
太子,矜贵而温雅的男子,也令她十分不知所措呢。苏青懵懂地回望他,最终只令太子叹气。
观看歌舞之后也没别的去处了,两人便回宫,一路辗转,等到东宫北门之时已是夜深人定之时。东宫几处大殿熄火黑洞洞一片,宫道上无人行走,静得可听闻蛐蛐声响。
可在这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太子回宫李公公仍是守在寒风里驻足等候,眼见太子车驾靠近玄德门,他已经等不及了,赶紧小跑上前跪安,低声通报。
原来是太子妃回来了,并且在夜里足足等候太子三个时辰。
☆、第23章 二十三质问
李太监十分紧张,依他对太子妃的了解,太子妃此次忽然回宫,又足足等了太子三个时辰,必然震怒,可也不知因何事而震怒。他们做奴才的本该尊东宫为首,可东宫处处让着太子妃,太子妃又专横跋扈,他们皆十分惶恐太子妃有所发作,反而在太子面前更能诉说苦恼,似与太子一同讨好着太子妃一般。
太子神情却很平静,他听后只是点点头,转身回去扶着苏青禾下车,而后对苏青禾温柔浅笑:“今夜屠红香很令本宫惊喜,门主费心了,一路奔波也劳累了,早些回宫歇息吧,明日本宫再登门拜访。”
苏青禾点头,太子朝她拱手,便领着宫人辞别离去。
苏青禾亦进宫,她走进玄德门之时看到太子已经走到烟波湖对岸了,两名宫人在前掌灯,橘黄的宫灯映到水里十分清晰,他与李公公步伐紧凑,身后还跟了不少宫人,如此匆忙,莫非真的有什么急事?
苏青禾也不多想,低头回了使馆。
太子走到漪兰殿,发现殿外跪着一名婢女,头顶盆水,战战巍巍,似乎已经跪了不久,待走近一瞧,哪里是婢女呢,分明是两年前母后赏赐给他的三名美人之一的王美人。
王美人身子未好,前一阵子被郭云澜廷杖三十还没有完全养好伤如今又被罚跪,实在可怜,太子便叫人免了她的责罚。谁知王美人见了他便扑通磕头哭求:“太子,求求您废黜臣妾,臣妾宁可出家陪着沈姐姐,也不愿留在东宫里了,太子……”
太子叹息,只是命人扶着王美人回宫歇息。他定然不能废黜王美人的,否则皇后必然插手追问,传出去对郭云澜的名声也不好。当然,他也不能委屈了这些美人儿,他已命宫中上下优待几位美人了,可郭云澜三天两头地折腾也不是办法。太子忽然觉得他不该这般继续纵容郭云澜了,而是与郭云澜好好谈谈。
太子走入寝宫,郭云澜背靠云枕,身盖细绒软褥躺在贵妃椅上轻摇歇息,宫人跪了一地,她却还是闭眼假寐的姿态,而丝毫无起身请安的意思。
太子心下无奈叹息,也只是摆手命所有人都退下了,他走到郭云澜身旁,就着茶几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迟疑片刻,仍是关切开口:“爱妃今日回宫车马劳顿,本该累了,为何子时还不入睡呢?”
郭云澜闭眼答道:“不候着,怎么知道太子与门主出宫游玩,几时才回?”她的声音很沉很淡,看似不经意,然而仔细品味却令人紧张。
太子搁在茶几上的手轻轻握起,脸上堆笑道:“本宫与门主研香,今夜出宫看西域舞女的屠红香,耽搁了些时辰,令爱妃担心了。”
郭云澜悠然睁眼,望着殿角的烛火,侧颜在灯光掩映下十分精致洁净,双眸熠熠流转水光,如秋天的泉,清澈而透冷,她的声音亦如眼神那般带着些许凉意:“那个门主……是个女人吧。本宫真没想到四年来,丹毓竟会找来这样的女人假扮他的身份。”
太子心下怔愣,望着她,却琢磨不透她的语气,可聪明心细如他,总能轻易感受他人的情绪。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一些,语气温柔道:“爱妃今夜……”
郭云澜却转头对他道:“太子对假门主真是上心,莫非她也是个美人儿?可宫里美人多的是,光皇后赏赐的那几个也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姿,太子怎么没这般上心四处搜罗宝贝赠与她们?”
听闻郭云澜口中的嗔怪,太子忽然沉默了,一向谦和忍让的他从不会与郭云澜争吵,她若觉得这般说话高兴,那便任由着她说吧。
可郭云澜并不打算放过他,微微转头言语讽刺道:“也不知当初是谁说的,此生娶我一人足矣,即便君临天下后宫三千,也独宠我一人。”她的眼眸清冷似针,根根锋锐直戳太子心底,已无昔日的美好。
太子深埋已久的隐忍、苦闷、惋惜、哀痛也被这一根根针挑拨出来,血淋淋地摊在干涸的地上,等到风干雨淋、烈日的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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