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番来找你,是想向你讨要个无色无味的毒方,最好是药材本身不带毒性,但几样东西混在一起便会生效的那种。”
周大幅本是抱着负荆请罪的心态来与颜嫣坦白,何曾料想颜嫣竟是这样的反应?
他这人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尘,此刻已隐隐有些不安,总觉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他压下心中的焦虑,与颜嫣说了几个秘方,颜嫣将周大幅所说的那些药材与香料一一记下。
少顷,又闻周大幅道:“这些,可都是要用在谢砚之身上?”
颜嫣不置可否,周大幅却沉默了。
他瞬间了然,怪不得颜嫣会是这种反应,原来她仍未放弃要杀谢砚之。
以她一己之力毒杀谢砚之,多么天真、多么不切实际的妄想。
周大幅自不能就这么由着她去,尚未想好说辞,颜嫣的声音已然响起。
她道:“这是你替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打搅你们了。”
周大幅尾音发颤:“老大……”
颜嫣弯了弯唇角,她尽量说得很轻快,喉头却阵阵发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能遇见你们,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她没给周大幅回话的机会,语罢,直接挂断传讯。
抹了把发涩的眼睛,再拍拍脸颊,喃喃自语:“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这一辈子哪能不经历几段别离?”
他们仍是朋友,只是再也不会相见。
颜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找齐材料,又开始做香囊。
这是她送给谢砚之的最后一件礼物,自是得尽心尽力。
她如今做香囊已做得十分熟练,奈何绣工依旧惨不忍睹。
鸳鸯绣成了大胖鹅,蝴蝶绣成了扑棱蛾子……不论绣什么都会强行改变人家的物种。
好在谢砚之早就习惯了,也无人敢嘲笑他佩戴这么丑的香囊。
待颜嫣收针,绣完最后一笔,传讯玉简又亮了起来,此番给她传讯之人是付星寒。
付星寒开门见山与她道:“柳月姬生性多疑,怕是没这么好糊弄。”
“以谢砚之如今的权势,想让她涉险去杀,怕是比登天还难,除非,她有非杀谢砚之不可的理由。”
颜嫣慢吞吞收好针线,将自己新制的香囊放至一旁。
专心致志来与付星寒交谈:“不急,届时我会自当助你一臂之力,你只需想法子把握住时机便是。”
她拨弄着悬挂在传讯玉简上的流苏穗子,笑意渐深:“既要对付柳月姬,自是得多花费些心思,可不能让她死得太过轻松。”
付星寒拧着眉头,没即刻接话。
他突然想起谢砚之与他说得那番话,愈发好奇颜嫣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却也深知颜嫣机敏,不敢打草惊蛇,他甚至都不敢旁敲侧听地去试探,生怕会误了谢砚之的事,又与她寒暄几句,便挂断了传讯。
颜嫣若有所思地盯着玉简发怔,一字一句在心中分解整理付星寒所说之话的用意。
付星寒所说之话不似作伪,他也并无要在此事上忽悠颜嫣的理由,颜嫣信了他说得这番话。
同时也在心中琢磨,该以怎样的方式去搅风搅雨。
待她彻底理清思绪,方才唤阿梧取走新制的香囊,一层一层包裹好,系在专门传送物件的灵鸟腿上,将其寄给谢砚之。
她眯着眼看灵鸟扇翅飞远,直至再也瞧不见,方才悠悠收回目光,回寝殿换衣裳。
她也要准备要出门了,与青冥简单交代几句,便启程去了穗城,那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管辖范围内的鱼龙混杂之地。
青冥前些日子刚从冥界回来,是在物色自己的新肉身,而今正忙着呢,故而未与颜嫣一同启程去穗城。
更遑他心中本就不大看好颜嫣与谢砚之,对颜嫣的态度倒也称不上是坏,就始终不冷不热的,颜嫣走了,他反倒更自在。
颜嫣既要挑起谢砚之与柳南歌之间的矛盾,自是不能闲着。
近些年来本就声名鹊起的她出门时如何高调如何来。
衣衫要穿最华丽最扎眼的金色,裙摆拖得足有半米长,浓妆艳抹,满头珠翠,出行排场简直比谢砚之还大。
用九只十二羽火凤拉车不说,还特意挑出三十来个貌美宫娥,在兽车前捧着香炉撒着花瓣为其开路。
更为浮夸的是,车后还跟了支乐队,丝弦管竹一应俱全,弹奏曲目从《高山流水》到《长工谣》,一路吹拉弹唱不带重复。
如斯做派,凤车甫一驶出魔域,不到半日的工夫,所有人都已知晓魔域女主人颜嫣此番是要移驾去穗城。
至于,她没事跑去穗城是要作甚?
众说纷纭,说来说去,却无一人能猜到点子上,但这并不影响好事群众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吃瓜之心。
身陷舆论旋涡中心的女人颜嫣,亦不负众望地作起了妖。
凤车驶入穗城不到两个呼吸间的工夫,便开始闹事,堵在城门口死活不肯走,非说自己落了根珠钗在郊外,要斥重金来聘城中修士去寻。
结果可想而知,珠钗是无人能找着,反倒在城外的树下翻出死尸若干。
说来那穗城郊外的树也长得忒奇怪,外观似榕树,生有无数气根,可那叶片又与银杏相识,且两面皆生有半寸长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