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柳姨娘忙迎上前磕头:“婢妾柳氏见过夫人,见过国公夫人。”身后跟着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黎氏挥挥手,曼声道:“都起来吧,几年没回来,咱们非凡和碧姐都成大孩子了!”
其实黎氏是不想回来的,在江南悠闲自在的日子过的久了,十分不愿意再回到京城里过那些勾心斗角,跟各府的贵妇们虚头巴脑的寒暄的日子,可儿子袭了爵位,要进宫去谢恩,温非凡也已经十八了该办亲事了,茜碧十四岁也该找婆家了,自己毕竟是嫡母,苛待庶子总是要被人指点笑话的。
温非凡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不过是下聘礼定个成亲的日子,等过个一二年他的功名考下来就分出去单过就是了,茜碧的亲事却要抓紧找了,毕竟都十四了,过了及笄之年,再耽搁就成了老姑娘了。
黎氏虽然几年没回京城,可毕竟身份和关系都在那摆着,回来三日后就开始去各家拜访,寻了几家合适的人家跟贞娘商量:“通正使司范大人家的三公子,今年十七岁了,有功名,不过是个庶子,大理寺少卿魏大人的嫡次子身份还成,可据说身子骨不怎么样,弱了些。这个翰林院大学士盖大人的大公子二十岁了,据说原本是订了亲的,谁知道那家的小姐福薄,十三岁上没了,大公子就耽搁了,听闻是个举人,身份功名都不错,就是听闻有些风流名声,府里养了四五个通房,虽然没有庶子庶女什么的,可到底太过了些,才二十呢,这成了亲放开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黎氏是个实在人,回来这几日,茜碧日日在跟前献殷勤,她看得出这五姑娘跟她姨娘一样是个胆小怯懦的,能小意奉承,耍耍小聪明,做个妾室也够了,可做当家奶奶怕是有些压不住阵,因此给她选夫婿需选个门第低一些,人品老实本分些的。
贞娘对着个小姑子印象不深,回府之后一直忙着安排一些杂事,对给小姑子选夫婿的事情没怎么上心,婆婆跟她念叨,她只装着认真听就是了,心思还在大儿子炻哥儿身上打转。
炻哥五岁了,脾气秉性就显露出来了,跟温栎恒的脾气很像,平时看着很沉稳,一旦惹怒了他发起火来恨不能点着房子玉石俱焚才好。
贞娘为此十分忧心,请了先生早早就给他启蒙,希望读书能磨砺他的性子。温栎恒倒不很在意,觉得儿子这个脾气很好,男人嘛,没有脾气还叫什么男人?气的贞娘在他身上狠狠的锤了几拳,温栎恒笑嘻嘻的根本不当回事,反而问她手疼不疼?贞娘气的脸通红,不理他,他就耐着性子哄,贞娘没好气的道:“你只管自个性子痛快了,全不顾家人为你担心,你原先跟我舅舅出了三次关却失踪了两次,后来上战场打仗,也是打的兴起就找不到踪影了,我在家里担惊受怕,日日忧心,你走了多少日子我就悬了多少日子的心,儿子若像你,将来我还活不活了?”温栎恒听了妻子的抱怨,心里很是愧疚,耷拉着脑袋道:“总是我的不是,好媳妇,不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想着你,想着家里的人,不让自己出什么事!”看见妻子愤愤的,不免又抱起来温存了半晌,哄的妻子娇喘欲泣才罢。
茜碧的婚事到底定了魏大人的次子魏莼,魏家公子已经十九岁了,魏家急着娶媳妇,因此着意殷勤了些,还特意叫黎氏相看了一下,虽说看着瘦了些,品貌倒也端正,看着精神头也不错,跟柳姨娘说了,听说是魏家嫡子,柳姨娘十分高兴,这嫡庶有别,自个女儿能嫁给魏家嫡子,柳姨娘很知足。
温非凡的亲事定在茜碧之前,虽然因为苏姨娘的事情,黎氏现在是怎么看温非凡怎么别扭,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温非凡对姨娘的死虽然一直有心结,看黎氏的目光有几分冷意和戒备,可自己的妹子六姑娘茜溪在黎氏跟前养着,自己再怎么样也敢对嫡母不敬,只惦记着想早日考取功名,分出去单过才好。
温非凡的妻子定的是礼部郎中左大人的嫡女,据闻这位左小姐十分贤良温柔,是个性子好的姑娘,镇国公府重回京城,虽然温绍卿乞骸骨了,可温栎恒毕竟还在,镇国公一直很得圣宠,这次平定锦王和元王的叛乱之中还立了大功,镇国公激流勇退,将打好时机留给了儿子,这刚刚二十多岁就成了一品国公的温瑞恒自然是风头正健。当然许多人还是愿意锦上添花来奉承的。
娶亲的正日子这一日是八月初六,镇国公府里人头攒动,各个喜气洋洋。贞娘带着大群的丫鬟婆子忙的脚不沾地,怕儿子乱钻惹祸,再三叮嘱乳母和管事嬷嬷要看好两个儿子,将画眉派去女儿屋里看着媛姐儿,一直忙碌到晚上,贞娘才揉着酸痛的腰坐在罗汉床上,让小丫鬟端上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喝了几口靠在喜鹊登枝的大红织金绒迎枕上。门口一阵骚乱,听见蔷薇的声音:“夫人刚歇一会,你乱闯什么,莫不是皮子紧了?”那小丫鬟哭咧咧的道:“国公爷,国公爷”
☆、281第一百三十二章
贞娘一惊,从枕上坐起,沉声道:“让她进来。”一个十一二岁刚留头的小丫头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脸上是一片惊慌失措。
贞娘蹙眉:“瞅着面生,是那儿的丫头?”
蔷薇是府里的老人,母亲也是府里的管事嬷嬷,基本上都认识,忙上前回话:“是花园子里冯娘子家的小圆子。”
“你说国公爷,国公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圆子哭丧着脸,总算说话还算清楚:“是我娘让我来回夫人的话,刚刚送亲的亲家小姐,也不知是叫什么名字的在咱们园子里的扶柳桥上看景致,不知怎么就掉下去了,身边的小丫鬟大喊救人,偏巧国公爷跟几个人在那边时候什么事,见状就下水救人,如今那小姐倒没事,可我娘说这是大麻烦,非让我来回夫人”
蔷薇眼睛微微眯起,心里冷笑,这冯娘子倒是会做人,大概是想捧了自个的丫头上夫人房里伺候,给女儿混个好前程,出了这样的事情赶着来报信,这是表现自个的忠诚呢。
贞娘心里一沉,亲家小姐?来送亲的女眷中有几个是新娘子姐妹,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温瑞恒救了人虽然是好事,可人家可是个大姑娘,身子让男人碰了,那是有损闺誉的,一个弄不好,这麻烦就粘道身上了。
她忙下榻穿了鞋,带人去了前面。
被救起的姑娘被送到了客房,管事嬷嬷还寻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给换上了,新娘子左氏也不顾规矩赶过来了,只是脸色十分不好,咬牙切齿的看着坐在炕上的女子。
见贞娘到了,管事嬷嬷忙上前回话:“夫人,是左家庶出的五姑娘,这会儿正哭呢,奴婢已经寻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给姑娘换上了,左家的夫人已经遣人去通知了,一会就到。”
贞娘点点头,表示满意。
客房里左家来送亲的女眷们都到齐了,一个妇人模样的在身边劝着,其他的都在边上看着,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屑,面露鄙夷,看来这位五姑娘人缘不怎么样。
细看炕上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鸭蛋脸,两道柳眉,一双水雾蒙蒙的杏眼,红唇微抿,怯怯的抬眼看了一眼贞娘,娇柔纤弱,一头青丝湿着散落在脑后,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穿着一件藏青色宽大的夹衣,下面系了一条白色马面裙,这管事嬷嬷八成是心存促狭的,不知打哪寻来这么一身中年妇人的衣衫,五姑娘本来十分的颜色也被削成了三分。
贞娘微微一笑,温和的道:“刚听说这事,把我吓了一跳,五姑娘没事吧?”
五姑娘身边的夫人忙站起来施礼:“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五小姐不小心失足落水,倒让夫人跟着担惊受怕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咱们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实在亲戚,五姑娘是我们家弟妹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哪里需要那么客气,可煮了姜汤?虽说是八月里,可这水还是凉的,别受了风寒。那叫我怎么过意的去,也让弟妹心里不舒服不是?”
话虽是笑盈盈的说,可这中间的意思谁都听得出,俩家是姻亲,左氏还刚刚过门,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意外还好,若是存了心思,那就着实打了左氏的脸,她这新进门的新妇可太没脸了。
新娘子左氏站在一旁,浓妆艳抹,凤冠霞帔,看着有几分娇艳,可指甲却深深的陷在手里,心里将五姑娘骂的狗血淋头,恨不能上去揍她几个耳光才好。
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送亲的妹子居然攀扯上了国公爷,刚进门就得罪长嫂,还是有了爵位当家的主母,自己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她干干的笑了几声,道:“嫂子,我妹子是不小心,让嫂子跟着受惊了,她往日在家里就是个毛躁性子,我母亲说过多少次了,可天生的性子,随了她姨娘,我父亲偏还惯着,就惹出许多事情了,倒让嫂子见笑了!”
这话也点出了五姑娘的庶出身份,和她亲生姨娘受宠,不受嫡母管教的意思,就算她惹出什么事情,也是她自个的姨娘管教不严造成的,跟她这个嫡出姐姐可没什么关系。
贞娘笑着拉着左氏的手,亲热的道:“今儿是弟妹大喜的日子,该是好生的在新房里等着的,却要出头露面的帮衬我,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好在咱们来日方长,嫂子总记着弟妹这份情谊就是了,一会你们家夫人来的时候,还要弟妹帮着我才是,不然好好的来送嫁的妹子,却在咱们家里落水了,我可真是没法子跟左家夫人交代了,我婆婆脸面上也过意不去不是?”
左氏明白贞娘这是给自己扣了个大帽子,让自己跟娘家交待,可人家点出了来日方长,自己是庶出儿媳妇,将来还要指着兄嫂过日子,这位嫂子,自己是得罪不起的,何况眼见这位嫂子说话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在京城贵妇圈子里也是名声鹊起的人物,以村姑之身糟糠之妻居然在国公府里站得住脚,和辅国公家的安家大姑娘是闺中密友,这样一个传奇女子,哪里是自己开罪的起的?瞄了一眼依然坐在榻上楚楚可怜的掉眼泪的五姑娘,心里不由得冷笑,一个庶出女孩,偏又不服输,心气高,存了什么龌龊心思,若真的落到这样的主母跟前,怕一个回合也过不去!
想到此,忙甜甜的冲贞娘一笑:“嫂子说的是,咱们是一家人,我母亲最是宽和的人,这么点子小事,哪里就闹到婆婆那去了,我自会跟母亲交待的!”
话音刚落,左夫人就冲了进来,四十多岁的贵妇,容长脸,高颧骨,大眼睛,穿着深紫色西番莲花纹的缂丝褙子,头上戴着点翠嵌珠石海棠仙鹤纹抹额,看着就是个威严冷肃的贵妇。
左氏是左夫人唯一的嫡女,自幼千娇百宠的,新婚之时自己庶出的妹子就给自己添恶心,心里自然委屈,见了亲娘眼眶就红了,一句“母亲”之后,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左夫人中午送了女儿出门子,心里本就不自在,回到房里跟左大人落了几滴眼泪,两口子正感叹流光易逝,转眼两个人都老了,左大人对嫡妻一贯敬重,见老妻伤怀,便推了应酬,陪着妻子在家里小酌了几杯,哪知道家人来送信,说家里的五姑娘在镇国公府的花园里落水了,被镇国公救起。左夫人听到消息差点没怄出血来,五姑娘的亲生姨娘阚氏是左大人原先的通房丫头,跟左大人很多年,比左夫人年头还早,本来左夫人进府后想开销了她的,可这阚氏楞是打通了老夫人的关节,左大人三个通房丫头,只有她留了下来,左大人是很念旧的人,待这阚氏很不错,阚氏也是惯会奉承小心的,在左夫人跟前伺候还算精心,左家庶出的七个姑娘,有三个都是阚氏所出,可左夫人到底不放心,阚氏没有生下庶子。
这五姑娘是阚氏最小的女儿,长的标致,又有几分心计,很得左大人喜欢,便是嫡出的左二小姐都不如她在父亲跟前得脸,左夫人很看你不上她,想着早些将她嫁出去,可挑了很多人家,左大人总是不满意,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十七岁,成了老姑娘,左大人为此责怪了左夫人几次,左夫人心里憋了气,寻了二十□岁死了老婆的中书舍人,左大人虽然不满意,可女儿到底都十七岁了,还有个庶出的身份,再耽搁下去,怕是这样的都不行了,只好答应了,可五姑娘却死活不干,生生的在父亲书房跪了一夜,左大人的心就软了,只好搁置了这门亲事,赶巧又是嫡女出嫁,就先放下了赶着办婚事,谁知到底还是被雁啄了眼,这死丫头居然想出这么一出,在妹子婚礼上攀扯上了国公爷,未婚的姑娘被男子在水里面救起,要么就回家去家庙出家,要么就得给国公爷做妾。
给国公爷做妾,她亲生的女儿在嫂子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将来这日子还有个过吗?左夫人又急又气,将阚氏叫来,劈头就给了几个耳光,让人将阚氏拘到房里,换了衣衫就赶到温家来。
黎氏自然也赶过来了,看着左氏心里就起火,本来这温非凡的亲娘苏姨娘差点要了孙子的命,她一直心里膈应着,给她的儿子娶了媳妇,新婚之时还能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毛毛虫落在手上不咬人膈应人啊!
左夫人的交待很是简单,自己的女儿不小心落水了,让温家人担心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自己也十分不好意思,就带女儿们回去了,改日叫人登门道谢。
左家人不追究,温家人当然装糊涂,贞娘和黎氏客气了几句,话里话外点出了会好好对待左氏,就送了左家人回去了。
晚上贞娘对温栎恒就冷了脸,温栎恒莫名其妙,还忍冬点出了那左家姑娘的事情,这位大爷才记起自己救了个姑娘,他还是不明白:“救个人而已,总不能让人在咱们家花园子出事吧?你为什么找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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