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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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日子,阖府大小一一前来给太夫人磕过了头,祝过了寿。赵宜铭亲捧着一碗长寿面送到太夫人面前,“这是我娘亲手煮的长寿面,愿祖母福寿双全、松鹤延年!

一时太夫人吃了寿面,边和孙子孙女们顽笑,边听着府中的大管家之妻郑平家的不时来跟她回亲族中送来的寿礼。那左相夫人人还没到,便先有相府的一众男仆女仆抬了十几抬的寿礼送到了安远伯府。

领头的两个管家娘子自然被太夫人请到了上房,众人见那两个媳妇通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的银丝鬏髻上也是插金戴银,其穿戴打扮竟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女眷还要强些。

那两个媳妇行过了礼,口内说道:“我家夫人命我等带着寿礼先来一步好给老太君上寿,我们夫人这会想来也已经出了门子要亲来给老太君祝寿呢!”

一面恭恭敬敬的把礼单递给五太太,只见那礼单上写着:六百寿桃,六百束上用银丝寿面,上等高丽参两根,上等西洋参两根;金线七梁冠两顶,金厢玉玲珑福寿坠领二挂,八仙庆寿阔玉带一条,寿松麒麟阔玉带一条;上用大红妆花过肩云凤缎十二匹,上用大红刻丝孔雀云缎十二匹,上用大红遍地金凤云绢十二匹,上用青妆花仙鹤素改机十二匹,上用青织金妆花凤罗十二匹,上用沉香织金妆花凤补纱十二匹;倭金彩画麻姑献寿大围屏两架,嵌宝驼珊瑚银鹿两座。

太夫人一见这份寿礼如此隆厚,忙道:“这寿礼也忒重了些!”忙命人拿了上等红封赏了这两个管家娘子,又命去赏前来送东西的其他仆从,一面又命人请了这两位管家娘子去偏厅吃茶。

正忙乱间,忽又有人来报说左相夫人的轿子已经进了大门,太夫人忙命四太太和五太太去到二门外相迎。柳姨娘也忙紧跟在四太太身后,想跟出去早些一睹这位丞相夫人的容光。

左相夫人孙氏,和她曾侍候过的那位孙太后一样,在如柳姨娘这等妾室眼中,那简直就是传奇中的传奇。一个从个外室一步步的登上至高之位,成了全天下头等尊贵的太后,另一个则从一个小小的宫女,先是嫁给当朝丞相做了二房夫人,连生两个儿子,最后还被扶正成正室太太。

要知道,便是那孙太后贵为国母,到底也不是她的皇帝夫君把她扶正的,而是他儿子和大臣们吵了三年才给她挣来的太后头衔,可这位孙夫人却是实打实的破了律法中那条“毋以妾为妻”硬是被左相给扶了正,简直就是她们这一干小妾们的楷模啊!

每次只要一想到有这么一位成功扶正了的丞相夫人,她们这些妾室便觉得这日子总算是有了个盼头,可以有朝一日摆脱这妾室偏房低贱的身份。

四太太一行人方到二门外,左相夫人的轿子便已经到了,两名绿衫素裙的丫鬟将轿帘揭起,扶出一个中年美妇来。

柳姨娘忙伸直了脖子不错眼珠的瞧着。只觉不愧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那通身的气派,啧啧啧!尤让柳姨娘眼热的是那孙夫人头上戴着的一顶金线五梁冠,那上面珠围翠绕的,好不耀花了人的眼,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不知自己几时也能得这样一顶金冠儿戴戴,有这样一身命妇服穿穿!

伯府的两位太太忙上去见了礼,一齐簇拥着孙夫人往太夫人的上房行去。二太太早领着姑娘们候在煦晖堂外迎候,待迎了孙夫人进去,和太夫人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孙夫人便先说了几句贺寿的吉祥话儿。

太夫人听了,便道:“因我如今还要给我那二儿子守孝,且这寿也并不是个整寿,因此上便没摆酒设筵的招待各位亲朋,不想夫人竟亲自来给我这老婆子贺寿,实在是折煞老身了!”

孙夫人含笑道:“老太太是长辈,我是晚辈,先前是不知您的寿诞是在何日,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来给您贺寿的。且这也是我们家相爷的吩咐,便是这些寿礼也是相爷挑选的,不过些须薄礼,只求老太太不嫌弃就好!”

采薇在旁听了这话,不由微一皱眉,觉得这一席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正在心里思量,就见孙夫人已将眼光转到她们几个姑娘身上笑道:“这几位就是老太太的孙女们吧,早听说伯府里几位小姐个个都出落得极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让人别扭呢?

采薇不由得和宜芝对视了一眼,见太夫人命她们上前见过孙夫人,便都依着齿序,三三两两上前给这位丞相夫人见礼。这位相国夫人虽然话说得不怎么高明,但出手却是极阔绰的,给了赵家五位小姐一人一对足有七两重的金厢玉嵌珠宝手镯并一件金牡丹嵌五宝累丝绦环。

其后是采薇和二姑太太赵明香的两个女儿吴婉、吴娟这三个太夫人的外孙女上前见礼,孙夫人也给了她们一人一对明晃晃沉甸甸的大金镯子并金荷花嵌珠宝绦环一件。

宜菲、宜芬两个见平白得了这么丰厚的一份见面礼,自是欢喜不已,可在采薇心里却是对这相国夫人略有些失望。

未见其真人之前,采薇对这位奇女子心中也是有几分好奇的,因为这位夫人可说是大秦自立国以来头一位正式被扶正的妾室。毕竟自大秦朝立国之初,高宗皇帝修定《大秦律》时便定下了“毋以妾为妻”的律条,后虽历经北秦、南秦,此条律法却是从未变过。

其间虽也有那高门大户的男子因着宠爱妾室,想将其扶正,但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就把个妾室给改成正室,多是先将那妾室送出去,重新安上个体面些的身份再娶进来。

先前北秦时有一位郡王将想把个小妾扶正为继室,还得先送出去,假说是良家女再娶进来,结果后来此事泄露出去,不仅那小妾被打回原形,便是那郡王也被问了罪*。

不想到了燕秦这里,因洪武帝开了个好头,嫡庶之分远不如先前那样分明,不想到了如今的麟德帝一朝,那孙太后竟强逼着她儿子改了律法,将不得以妾为妻那一条从《大秦律》中删去,竟是许了妾室可以扶正。

因此,对于孙夫人这位能让国朝的律法为她而改的奇女子,采薇先前觉得必定是一位有过人之处的妇人,不想如今一见,其言谈举止实是有些令人失望。

就听那孙夫人又道:“其实我今日之所以冒昧前来,也是因着咱们两家不日便成通家之好,且为着这一件事儿总还得跟老太太商议几句才好。”

太夫人也不意这还没寒暄几句,这位丞相夫人就这般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也不管还有姑娘们在一边,忙叫宜芝带着她几个姊妹们先去别的地方顽一会子。这才看向孙夫人道:“不知夫人所言,是为何事?”

孙夫人不由在心里暗道了一句:“明知故问!”

虽说她如今也是个有着一品诰命的贵夫人,可每当和这些个真正出身世家的名门贵妇打交道时,她仍然受不了她们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处事姿态,说起话来总是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只是这老太婆在这里跟她装糊涂,她也不好就把实话给说出来,毕竟孝中议亲到底说出去名声上不大好听。

于是只得道:“也是我方才见老太太的大孙女生得极好,且看着又端庄大方,听说又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这老太太□□出来的人儿,哪有不好的?便想跟老太太求了去,给我那长子做个长媳,却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太夫人虽多半猜到这孙夫人今日的来意,这明知这门亲事是必定要做成的,却总不愿让相府觉得太过顺遂。便道:“贵府的长公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们家芝姐儿虽说在姊妹们里排行第一,但若不分哥儿姐儿大家一道论起来,她上面还有一个堂兄钧哥儿,今年已然十六岁,因着他二叔的丧事,至今还没说下亲。总不好这做哥哥的还没娶亲,倒先把个妹妹给嫁了出去。”

孙夫人一听这话,便看向大太太挑眉笑道:“原来老太太是担心这个,难道大太太还不曾将那件喜事儿告诉老太太不成?好叫老太太知道,贵府长公子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第三十回

就见大太太汪氏上前笑道:“钧哥儿的亲事也是昨儿才定下的,还没来得及回禀母亲知道,倒叫相国夫人给抢了个先。”

太夫人虽心中不悦,却总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发作儿媳,便道:“这儿女的亲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是钧哥儿的亲生父母,他的婚事到底也是要你们拿主意的,只不知定下的是哪家的姑娘?”

汪氏听出太夫人话中隐隐的不悦,那嘴角忍不住便又上扬了少许,心道:这就不痛快了,等我说出媳妇的家世你老人家还有得烦呢?

“回禀母亲,我们家钧哥儿说下的那家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相国夫人的亲侄女儿,乃是夫人娘家兄长的嫡出小姐!”

太夫人一听就明白了,这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左相夫人孙氏原不姓孙,乃是姓杨,因她跟对了主子,得了孙太后的青眼,不但嫁给了左相崔成纲做二房,后来更为了把她扶正的事,又特赐了她改姓孙。她娘家兄长也跟着改了孙姓,仗着自已是相爷的大舅爷开始发家致富,如今已得了皇商的名号,宫中一应所需大半都是由这位孙舅爷采卖的。

只是这孙家如今虽富贵泼天,到底根基浅薄,那孙老爷早先不过是个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儿,便是现有了皇商的名号,可到底士农工商,这商人最是低贱。太夫人便是再不喜她庶长子那一房,也不愿给个伯府的大少爷娶一个商家之女。

且还是个姨娘养下来的庶女,孙夫人嘴里说得倒好听,这京中谁家不知道她那侄女根本就不是什么嫡出,而是她兄长借着妹子的势发达了以后纳的一房爱妾所生之女,不过是个记到了嫡妻名下的赝品罢了,打量这京中谁人不知呢?先前又一心想着要攀高枝,嫁给个豪门贵族,可她那出身人品,但凡尊贵些的人家哪个瞧得上呢?趋之若鹜想要求娶她的那些人,她家又瞧不上,因此上直到十九岁了还没嫁出去。

太夫人这里正为难,孙夫人却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说道:“其实若细论起来,我那侄女门第虽是有些配不上贵府,只是我这侄女素来最得我们家相爷喜欢,我跟相爷膝下虽也有个女儿,却也十分疼爱她,时常接了她来相府里住着,把她跟自家女儿一般看待,满心满意想着替她挑个可心的侄女婿。不瞒太夫人,为了我这侄女,我也是到处相看了一圈,就贵府的钧哥儿是个好的,人又聪明上进,便是相爷也觉得是极好的。还有伯府的另几位孙少爷,也都是好的,相爷也都是知道的。”

这样明晃晃的暗示一出口,安远伯府到底如今在朝堂上没人,为了几个孙子的前途,不敢得罪了权顷朝野的左相。太夫人虽不愿那长房竟也搭上了左相的势,也只得先应下这门亲事,再作思量。“夫人太过谦了,我那孙儿资质也不过一般,如今既无功名,又无爵位,连个武举人都没考下来,既蒙贵府不弃,愿将小姐许配于我那孙儿。等老身选个黄道吉日,就请人上门提亲!”

孙夫人满意一笑,此次前来安远伯府拜寿,真可谓是不虚此行,一下子就敲定了两桩婚事。于是两家便开始依序行这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太夫人因不喜大少爷宜钧的那桩亲事,便不大过问,由着大太太自去和孙府商量,只在商议聘礼嫁妆并婚期时又见了左相夫人一次。

太夫人一心想把这两桩婚事的嫁娶之日往后推,孙夫人却是希望能尽早把她侄女儿嫁过来,这言来语往最后两家议定九月里将孙小姐娶过门,十月里宜芝出嫁。

对于大少爷赵宜钧娶亲的聘礼,太夫人原是打算就依着府中嫡子娶亲的例,给他一万两银子,府里再替他操办一场婚宴也就是了。不想孙夫人却笑眯眯的说什么,她那侄女既是要嫁与伯府的长房长子为长孙媳,自然要多添些嫁资才好。横竖他皇商孙家有的是钱,孙老爷很大方的给了他这个女儿五万两银子的嫁妆。

大太太也在一边笑道:“不想孙老爷竟这般疼女儿,只我们钧哥儿的聘礼——”转头去看太夫人,“还求母亲看在亲家的面儿上,好歹再给钧哥儿多添上些,总不能委屈了孙家小姐?”

太夫先听到什么长房长孙媳,心中就有些不乐,再一听陪送五万两银子的嫁妆,心里头就更堵得慌。虽说这自来男方的聘礼与女方的嫁妆总要相当才好,但这一回却也顾不得这种面子了,当下看也不看她大儿媳一眼,“我老婆子也不怕夫人知道,我们府上嫡出的少爷们娶亲,按例一向是一万两银子的聘礼。不意孙老爷竟给了女儿那么多的嫁妆,便是我们想再多添些,可也实在不能够,府中的存银还是我公公在日挣下来的,经了这么多年的消耗已所余无几,只剩下三万两银子。钧哥儿下头还有着四位少爷,五位小姐,眼见都快到了嫁娶之年。无奈之处,还请夫人体谅,况我们府上也不是那等贪图媳妇嫁妆的,既我们只能出这些聘礼,孙老爷也不妨再减些给女儿的陪嫁之物?”

孙夫人眼珠一转,她心知对这两桩亲事,太夫人心里都是极不赞同的,也不好逼得人太过,万一把这老太婆逼得狠了,倒怕她回头把气撒在自家侄女身上。便笑道:“这倒不用,我那兄嫂嫁女难道便是为了贪图那些聘礼不成,不过是看中了你家钧哥儿的人才罢了,便是这一万的聘礼我们也不要,回头放到我那侄女的嫁妆里一并再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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