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柳姨娘看着她表姐涕泪俱下的样子,唇边泛起一抹冷笑,见大老爷先前纳的几房姨娘也都侍立在屋子里头,便悄悄走到她们立着的角落处,小声撺掇她们道:“几位老姐姐,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傻站着?我那表姐今日能害了刘姨娘的孩子,只怕先前你们的孩子……,这等大好的机会,还不快请老爷替你们做主,查个清楚,也好还你们一个公道!”
内中有一个姨娘王氏,先前就疑心是大太太弄的手脚害了她的孩子,只是找不到半点证据,又惧怕大太太手段厉害,便一直不敢声张,此时见有机会推翻大太太这堵高墙,一咬牙便头一个站出来求太夫人和大老爷好生查一查,看看当年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被大太太给弄没了的。既有了人带头,余下几个姨娘也都纷纷跪下央求。
太夫人倒也不拖泥带水,想起方才柳姨娘提了两次的安胎药,便请那贺大夫再将宜芳送来的十付安胎药检视一番。
那贺大夫倒也有些真本事,将那些药材一一看过,竟将那替换成当归身的当归尾给认了出来。这一下铁证如山,大太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第六十九回
第二天晚上,喝了一碗安神汤直睡到这会的宜芳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她母亲大太太病了。
她的丫鬟迎春见自家姑娘急着脸色都变了,忙安慰她道:“姑娘快别担心,其实太太不是病了,是被送到了府里祠堂后的小佛堂里闭门思过,不过是对外头这么说罢了。”
“祠堂后的小佛堂……”宜芳知道这个地方,那是府里女眷不敬尊长、不守家规时会送去禁足的地方,若是犯的过错再大些儿,便不是送到家里的小佛堂而是送到外头的家庙或是庄子上去。虽仍在府里,可那小佛堂极是简陋清苦,因平日少有人住,又在祠堂后面,阴森的吓人。
“母亲在那里过得可还好?春梅和春兰姐姐可还跟在太太身边?”若是母亲身边还有这两个忠心的丫鬟服侍着,倒也能让人略放些心。
迎春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太太在那里头,一日三餐自然是短不了的,因是佛堂,自然只能用些粗茶淡饭。春梅和春兰两位姐姐听说被老爷审了一夜,各打了一顿,给撵到庄子上去了。余下的几位姐姐,太夫人也不许她们跟了太太去,另派了两个婆子去服侍太太。”
宜芳听得忧心不已,垂泪道:“母亲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如何受得了这份罪?我是这会子才知道,可是哥哥和嫂子呢,难道他们就不曾为母亲求情吗?”
“大爷在太夫人跟前跪着求了一刻钟呢,可是太夫人说太太这十几年来害了……,实在罪过太大,不能轻饶,若不是看在姑娘十月就要出阁,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不出面的份上,是定要将太太送到家庙里去悔过的。大爷又去求老爷,可是老爷什么也没说,反倒训了大爷几句,让他别再来烦太夫人。”
宜芳的奶娘领着两个小丫头在饭桌上摆好了饭菜,说道:“姑娘睡了一天,快用些饭菜吧!”
宜芳心里惦念母亲,哪里吃得下去,便要她奶娘往食盒里装上两样素菜要去佛堂看大太太。
她奶娘却是一动不动,淡淡地道:“姑娘是出不去的,老爷特地把老奴叫过去吩咐过,这两个月里头不许姑娘踏出这院子一步,安心在屋子里绣嫁妆就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宜芳却如何做得到。她本就因为亲事不能遂心所愿而郁结在心,又经了这一场让她胆战心惊的事故。她总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害得母亲一朝事泄,被关到了小佛堂里悔过。这一番愧疚之下,跟着便害起病来,卧床不起。
急得大老爷忙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太医来给女儿看诊,生怕误了她的婚期,至于为女儿准备嫁妆之事,因大太太被太夫人关了起来,他又不放心交给他几位弟妹去经办,便索性都交给了儿媳孙喜鸾。让她去跟太夫人讨要宜芳的嫁妆银子。
那孙喜鸾虽然骄纵,可到底是个年轻媳妇,哪里是太夫人的对手。太夫人拉着她手跟她说了一个下午,先是跟她说了一番安远伯府嫁女儿的规矩份例:“我们府上嫡女出嫁按例是公中出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庶女是五千两。如我们这等人家嫁女儿,除了一应家俱陈设、衣裳布料、首饰头面外,自然还要再给姑娘些陪嫁的田产、宅子。”
“这陪嫁田倒还好办,府里现还有着一百顷的地,只是这宅子——,这些年京中地价飞涨,再要在京中买上一处小宅院,别说三进的,就是两进的,也要近三千两银子!这压箱底的银子少说也得备上一千两,总共就是四千两银子。这要在往日,四千两银子倒也不多,可如今府中艰难,你是管着家中帐册的,还能不知道这府里是个什么光景,地里的收成不好,入帐的银钱一年少过一年,内囊早尽,若不是你拿出自己的嫁妆帮衬着一二,只怕——”
“唉,府里实是拿不出这笔银子来,若是硬要凑出来,怕是要卖铺子卖地了!这传出去总不好听,便是先寅吃卯粮,拿了日常花用的银子先填补上,这拉下的亏空回头还不是得补上。”
哭了一番穷后,太夫人开始给孙喜鸾出主意,“其实这陪嫁出去的宅子,不过是面儿上看着好看罢了,少有用得上的,陪过去也是闲置在那里的居多。还不如多给芳姐儿些田产抵了这宅子的份儿,且每年还能多收些田租的进益。朝庭赐的功勋田是不能动的,祖上传下来的那一百顷田产都在离京几百里开外的地方,最近的一块田产在通州一带,有六百七十八亩上等旱田,当年是八两银子一亩地买下来的,算下来也有五千多两银子。府里的库房里头还有些攒下来的摆设器物、珠宝首饰、绸缎布料,回头你拿了钥匙只管去挑,挑出来六千两银子的东西,好歹能凑个五六十抬的嫁妆出来也就是了。毕竟芳姐儿是嫁过去做填房,又不是去做原配娘子,便是嫁妆略差着些儿,也是不打紧的。”
孙喜鸾在心里头一算,这五千加六千,那就是一万一千两银子的东西了,虽没有现银,但一下子多给出来一千多两银子的东西,也算可以了。
“只是——”太夫人却又说了这两个字,看了看孙喜鸾,欲言又止。
孙喜鸾是个急性子,便晃着太夫人的手问道:“只是什么,老太太您快点告诉我呀!”
太夫人便又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怕你公公觉得这份嫁妆有些简薄了!他是一心疼女儿,盼着女儿能风风光光的嫁到那陈尚书家去,宁愿多给女儿些嫁妆好带到别人家去。回头你把这嫁妆单子拟好了送给你公公看,若是公公不说什么,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他不满意,只怕还要再委屈你大度些,多少拿出些自己的银钱东西替你小姑再添补添补。”又劝了她好些话,直接把通州那一处的地契拿出来给了她,把她哄得欢欢喜喜的去到库房里给宜芳挑陪嫁的东西。
王嬷嬷见钧大奶奶总算走了,忙给太夫人手里递上一碗参茶,“老太太说了这半日的话,快喝口茶水,润一润嗓子,这参茶是周表姑娘亲自给您煮的呢!除了人参,里头还加了麦冬,最是养阴益气!”
太夫人接过喝了几口,笑道:“这茶味道倒也不错,薇丫头有心了。这孙家丫头到底年轻好糊弄,若是她婆婆来跟我要芳姐儿的嫁妆,那可不容易对付。”
明面儿看她好似给了宜芳六百多亩的田产,还有六千两的东西,实则那一处田产耕种了几十年,因着各种灾荒,如今早已不是什么上等的好田。况这几年田地收成不好,田价一跌再跌,哪里还能值到一亩八两银子,最多不过二两银子一亩,算下来统共才一千多两银子。
至于库房里的东西,太夫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先前四太太掌家的时候,早被那柳姨娘撺掇着四老爷从四太太那里拿了钥匙,将库房里那些好的、值钱些的东西都偷偷的搬到了他四房的院子里,好给柳姨娘那一双儿女先存着。
如今孙喜鸾再去挑,哪里还有什么好的,说是让她挑够六千两银子的东西,实则这些陈旧之物真细算下来,怕是连四千两银子都值不到。也幸而大太太现下是被关在小佛堂里,不然她定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差别。
只要一想到大太太被关一事,太夫人心中便觉畅快不已。喝着周采薇亲手给她煮的参茶,想到让大太太和柳姨娘鹬蚌相争好两败俱伤这主意,最早还是周采薇想出来的,不由对这外孙女又多了几分喜爱,觉得她不愧是状元之女,就是聪明有主意。
便笑说道:“我记得下个月初三是采薇的生日,今年是她的及笄之年,可怜这丫头自打到了咱们府里头,因着一直守孝,连生日也没好生过过一个。这一回她的及笄礼定要好生给她操办起来,到时候多请些太太小姐来,热热闹闹的给她过一个生日。”
“等她这及笄礼一过,怕是她父亲给她定下的那户人家也该上门来提亲了!”
☆、第七十回
且说孙喜鸾得了太夫人给她的那些东西,花了几天功夫列好了嫁妆单子,拿去呈给大老爷过目。她年轻识浅是个好糊弄的,她公公可不是,大老爷一看这嫁妆单子便知道旁的先不说,单就通州那一处田产如今可绝值不到五千多两银子,自家这是被他那嫡母给坑了,只是他总不好当着儿媳的面讲长辈的不是,且这一说穿了,不是在指责孙喜鸾是个蠢货,竟没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吗?
于是大老爷只得板着脸道:“还是有些太简薄了,没有陪嫁的宅子不说,连压箱底的嫁妆银子都没有!”
孙喜鸾一听这话,红唇一撅,满心的不乐。觉得她太婆婆真是料事如神,她这公公也太过偏心,不过是把女儿嫁过去给人当填房,还给这么多嫁妆做什么?这都已经给她置办下一万一千多两的嫁妆了,还要自己再给她添补?自己虽然嫁妆够多不差那点子银钱,可那都是要留给自己将来的孩子的,凭什么白给了小姑带到别人家去花用!
只是再一想太夫人后来劝她的那些话,“我知道你心里觉着委屈,可是你女婿只有芳姐儿这一个妹妹,你待她好了,让她风光体面的嫁出去,他心里少不得感念你的情,从此对你更好,你们夫妻之间才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这一番话可真是说中了她的心事,想不到自打出了丁香那个贱人那件事后,赵宜钧竟是彻底和她生分了,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愣是碰都没碰过她一下。这两个人总是要过一辈子的,总不成永远这么生分下去,便是他能憋得住,她还想早点生个儿子呢!每回她回娘家,她母亲总问到这事,不停的跟她说什么这女人啊就是得生了儿子才能在婆家站得住脚!
为了生子大计,钧大奶奶只得咬咬牙,把自己陪嫁过来的一处宅子忍痛给了小姑子,又从自己的嫁妆银子里拿了一千两给她做压箱银。满心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屈求全的了,不想她兴冲冲去跟赵宜钧表功时,因她话里话外满满的骄矜得意、炫耀自夸,赵宜钧最不待见的就是她这样一副施舍的口气,便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奶奶真是贤惠,若早这么贤良大度,哪儿来那么多事儿呢?”
把个孙喜鸾气得攒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哪还有心情去料理宜芳的嫁妆,索性全交给她几个陪房婆子去料理,便连宜芳处也懒得再去每日探病。
采薇倒是想去探望宜芳,只是大老爷说宜芳的病需要静养,不宜见客,只得作罢,命香橙送了些东西过去,聊以致意。她也想不到那柳姨娘竟如此能闹腾,将大房给弄了个人仰马翻,竟连宜芳也牵扯了进来。当日太夫人虽说不许下人们碎嘴多舌,但纵使大老爷能管束住他大房的下人们,可那四房的柳姨娘岂是个省事儿的,巴不得将他大房的丑事传得合府皆知,最好连外头的人也都能知道。
太夫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柳姨娘身边那几个丫鬟都把话传得差不多了,才把她叫过去严加训斥了一顿。此时合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大太太是为什么突然被关进了小佛堂,尽管当日太夫人和大老爷都给了宜芳一个清白,可是那传出来的话里头却是影影绰绰的没少议论二姑娘宜芳。
连她奶娘都忍不住去问采薇,“姑娘,这几天府里上下都在议论大房的那些事儿,她们都说不止大太太犯了过错,就连二姑娘也脱不了干系……”
采薇想起那天在中秋宴上宜芳那苍白慌张的脸色,心知便是她没有如柳姨娘所说亲手去做了这件事,只怕也是早就知情的。她和宜芳虽相交不深,却也知道这位表姐并不是个心肠狠毒的女子,或许她是另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便道:“妈妈,这府里的人说的这些流言闲话,咱们听到了只当没听见就是了,可千万别再说什么。毕竟这事关二姐姐的名声,总不是小事。”
郭嬷嬷忙点头道:“姑娘便是不嘱咐我,我也是晓得的,我这也只是跟姑娘跟前问问罢了,出了咱们这屋子我是再不会提起的。只是我听芭蕉那丫头说那柳姨娘挨了太夫人一顿教训,还不消停,竟还想把这些闲话传到府外头去呢?”
采薇听了皱眉道:“这柳姨娘也做得太过了些!二姐姐她十月里就要出阁了,难不成她是想毁了二姐姐这门亲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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