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若是我不将你唤来,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我只问你,那柳氏做下这等再没脸见人的丑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这——,”四老爷挠了挠头,“儿子想来,虽官差如此说,但毕竟实情如何,还是要问过了柳氏才知道,也许那柳氏是被人陷害的也未可知。毕竟她侍候了儿子快二十年,又给儿子生了铵哥儿和菲姐儿这一儿一女,现在肚子里头还怀着一个……”
“四弟此言差矣!”话音未落,便见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大老爷赵明硂。他先跟太夫人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大人。儿子听说府里出了些事,怕母亲这里有什么吩咐,便过来看看。”
四老爷见他大哥也过来了,同是男人,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讪讪的道:“大哥,这兵部还没散衙,你怎么也过来了?”
大老爷捋了捋三寸长须,皱眉道:“还不是因为那柳氏之事,我听人说起,便急忙赶了回来。四弟,你听大哥一句劝,这等水性杨花的妇人还救她做甚,便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四弟就这般笃定那孩子就是你的?万一是她和她堂兄的孽种呢?”
“啊!”四老爷再次如遭雷击,顿时瘫倒在椅子上。
太夫人冷冷的看了大老爷一眼,缓缓开口道:“大老爷说的极是,既然她已经被人用这等罪名告到了官府,且已传了出去,便是她怀的是你的骨血,这样的孩子咱们也不能认,总不能为了她一个贱妾就坏了我整个安远伯府的名声!”
宜菲一听太夫人这口气,竟是要不管她娘的死活,她平日再怎么瞧不上柳姨娘,好歹那也是她亲娘,又一向疼爱她,忍不住便道:“老太太,难道咱们就不管我母亲了吗?求老太太好歹看在我和哥哥的份儿上救救她吧?”
“你叫谁母亲?”太夫人怒喝道:“你的母亲是四太太,什么时候这贱妇倒成了你母亲了?有个这等不知廉耻的妇人做你的生母,你想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嫁进定西候府还不一定,还想再救了她回来给你当母亲?”
宜菲一听她生母这丑事竟还会影响到她的婚事,顿时吓得再不敢吭一声。
“只是那柳氏现已被抓到了顺天府衙,到底于咱们府上的名声有损哪!”大老爷状似担忧的在一边道。
太夫人略一沉吟,问道:“大老爷可有什么好法子没有,咱们都住在这一个府里,若是伯府的名声蒙羞,咱们个个出去都是面上无光!”
大老爷等的就是太夫人问他这句话,便道:“依儿子愚见,倒不如给那柳氏写上一纸放妾书,只消将那日期写成九月初三便是,就说早在一个月前那柳氏因为手脚不干净,已被我们赵家休弃归家,因她当时正病着,挪动不得,便一直拖延到今日等她病好了才将她送归娘家。如此一来,与堂兄乱轮通女干的便是他柳家的女儿,而不是安远伯爷的妾室!母亲以为如何?”
太夫人点了点头,“嗯,这倒是个法子!”便命人拿来笔墨,命四老爷写放妾书。
四老爷对那柳姨娘多少还是有些情份的,见他母亲定要撵了柳氏出门,知道这放妾书一写,没有伯府护着,那柳氏怕是再难活命,虽恨她让自已绿云罩顶,可到底这么多年相伴下来,还是有些不忍心,那笔便捉在手里半天也落不下去。
大老爷在一旁见了,便道:“四弟,莫不是还念着那柳氏的好,不忍心么?现在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若是你不写下这纸文书,证明已先将她赶出伯府,到时候怕是满京城的达官显贵,甚至那些平头百姓都会嘲笑你头顶帽子的颜色!这等的奇耻大辱,我赵家如何丢得起这个脸!”
四老爷擦擦额上的汗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不知这放妾书该如何写法……”
于是“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的大老爷便念一句,让他四弟照着写一句。好容易写完了再摁了手印,四老爷觉得自已浑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没了,软绵绵的摊倒在了椅子里。
慌得太夫人忙命人把他扶回房去,一面又命人骑马去请太医。
大老爷便道:“母亲,那两位官差还在外院等候,不如儿子去跟他们交待几句,母亲只管看顾四弟便好!”
太夫人却没答应,想了想道:“还是把那两个官差请进来,我亲自同他们说罢!”
大老爷心知他嫡母是怕他跟那两个官差说些不该说的话,也不再多说,由着太夫人自去跟那两个官差交待。这两个官差他还不看在眼里,他早已命人在顺天府衙打点好了,现如今他要是想做些什么手脚,太夫人哪儿还拦得住呢?
这柳姨娘之所以会被抓到那顺天府衙,便是他派人做下的。
其实就是大太太不跟他讲柳氏做了什么,他也早猜出来刘姨娘会落胎和柳氏肯定脱不了关系,早就在想到底要怎生收拾了她,还能得着些别的好处。便派了几个男女去她娘家打探些消息,打算从这男女□□上做些文章好将那柳氏彻底钉死,便是那柳氏再清白,硬栽个屎盆子给她,也要坏了她的名声。
不想这一打探,竟给他打听到那柳氏竟和她堂兄关系颇有些暧昧,原来这柳氏先前在四老爷跟前那是独得所有宠爱的,可自打来了何姨娘,四老爷一个月才上她房里七八次。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柳姨娘先前夜夜风流惯了,哪能耐得了一个月倒有二十多天要独守空房的。
于是便趁回娘家的时候和她堂哥眉来眼去的勾搭到了一块,她和她这堂兄从小一个院儿里长大,彼此心里早就有那么几分意思,只是一直不曾成其好事。这一回她终于难耐床帏寂寞,便答应了她堂兄,兄妹俩偷着在火亢上抱在一起滚了几滚。
于是这大老爷便定下计来,先命人将柳姨娘的父亲故意打了一顿,想把柳姨娘给引回她娘家去,好做些手脚。
也是可巧,这柳氏和她堂兄还没偷上几次情,就已经珠胎暗结,她虽不是个贤良妇人,可也没敢想着把这孩子生下来给赖到四老爷名下,这万一孩子生下来被人瞧出端倪来,那可是大罪。一听她父亲被人打了,赶紧拿这个当借口跑回娘家,想让她堂兄去给她配几服和缓些的打胎药来,拿回府里偷偷的吃了,好让肚子里的孩子流掉,免得落下个罪证来。
只是他两个正是恋□□热的时候,这商量着商量着就又商量到火亢上去了,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要赶在流掉孩子之前再风流快活一回。
那头大老爷一听到下人报说柳氏回了娘家,便赶忙也派了几个人去柳家,见柳氏和她堂兄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便一面去撺掇她堂嫂去捉奸,一面另派了一个人去顺天府告官。一听到事情办成了,他又急忙赶回伯府来给他嫡母出主意,好断了那柳氏最后一条生路。
宜菲虽然不敢再去跟太夫人求情救她亲娘,到底还是挂念着她娘的生死,想跟她哥哥赵宜铵说让他派几个小厮去顺天府前打听一下,不想太夫人早发下话,不许任何人将柳姨娘之事传给二少爷知道。
因此直到第二天晚上,宜菲才知道她娘的下场,竟是死在了顺天府衙。
☆、第八十七回
“我娘她,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不过是通女干罢了,又不是要砍头的大罪?怎么早上出去时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在衙门里死了呢?”
宜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她的丫鬟小菊。
太夫人是压根就没命人去打探那柳氏的死活,但架不住这府里好些下人是极关心他们府里这前头号姨娘的下场的。便有不少内院的婆子媳妇们纷纷从前头外院打听了来,在府里头悄悄儿的说得热火朝天。更有那热心肠的媳妇特地跑去详详细细的说给宜菲的两个贴身丫鬟听,她们便来再说给宜菲知道。
小菊道:“我听那些媳妇们说什么,按着咱们燕秦的律法,‘凡通奸者,男女均杖八十,乱轮通女干者,视其亲缘远近量刑加之。’咱们姨奶奶和她堂兄都被那顺天府尹给判了一百大板的杖刑。”
“什么?要挨一百下大板,这男子倒还罢了,女子那样柔弱的身子,哪能撑得下来?何况娘还怀着身孕,等等,娘还怀着身孕,他们怎么能对孕妇行刑呢?”
“姨奶奶确曾在公堂上这样喊叫的,说是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哪知那官老爷叫了个稳婆来一看说是姨奶奶明明只有一个月的身孕,又说姨奶奶九月里就被休了,这肚子里怀着的定是和她堂兄的孽种,这等乱了人伦的孽种如何能留?便命将姨奶奶和她堂兄两个拖到外面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儿剥去外衣行刑,说是要警示世人!”
“什么?”宜菲一听她娘竟是被当众施以杖刑,一个女人竟在临死前还要受此等奇耻大辱,这下子,不但她外祖家从此是声名狼藉,就连她自个儿,怕是也会被人以此耻笑。她紧咬着手背,半天才问道:“姨娘就是在人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吗?”
小菊点了点头,想起那媳妇跟她说起时的凄惨情景,颤着声儿道:“听她们说,姨奶奶才被打了不到二十下,就开始嚷着肚子疼,跟着就见那血从姨奶奶身子底下渗出来,可是那些衙役们仍是片刻也不停手的往姨奶奶身上狠狠的打着板子,那血越流越多,姨奶奶的叫声也越来越微弱,到后来,他们硬是把那一百大板打完,那时候姨奶奶早没了气了,地上好大一滩鲜红的血都是姨奶奶流的——”
“别说了,别说的,快别说了,我不要听,我再也不要知道!”宜菲突然大声喊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她将两个丫鬟撵到门外,“哐”的一声把门一关,反身扑到炕上,把头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既是哭她亲娘之死,也是哭她自已。接下来这几天,她整日躲在房里,不敢出门,心里却越来越慌,耳边不时想起那天老太太声色俱厉的那句话来,“有个这等不知廉的生母,我还想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嫁进定西候府去?”
自从临川王在大街上喊了一嗓子,说她恋慕安顺伯世子之后,定西候太夫人确是对她这门亲事心存疑虑,多亏了她干娘左相夫人从中帮她说了不少好话,这才保住了这门亲事。如今,她生母又闹出这等丑事来,万一传到定西候太夫人耳朵里,那这门亲事……
这时候,她越发怀念起她生母的好来了,她生母虽然只是个妾室姨娘,但那一颗疼她的心却不是假的,真真是把她捧在手掌心的疼爱,时刻想着怎生替她和她哥哥好生谋划一番,好能在这府里活得更风光得意些。
若是她娘还在的话,此时一定早就帮她出主意想办法了,可是如今她亲娘已经没了,还是被官差用那样一种极不体面的刑法给活活打死的。
幸好她还有个干娘,她干娘也没不管她,早在当天晚上就命人给她送信儿说是让她这些日子先呆在家里避避风头,先别急着上相府去,她挂心的事情自有她干娘替她料理。
于是宜菲只得躲在她房里干等着,每日里几万遍的在心里拜佛祖、拜菩萨、拜玉帝、拜太上老君,各路神佛拜了个遍,只求她的亲事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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