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她见采薇微红着脸垂首不答,心道怕是这女儿家面嫩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又说道:“好好好,便是你没被退婚,你看你是去年九月及的笄,到这会子都过去快七个月了,若是那家人真有心娶你,便是远在天山那边,也该赶过来了,可见那家人压根就没把同你这门亲事放在心上。”
“你要是再这么傻等下去,万一他们一直不来呢?这女孩儿家的青春可宝贝的很,是千万耽搁不得的,再说了,就算他们来,可他们晚来了这么久,你就是另嫁了他人,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
“好孩子,你看姨妈跟你掏心掏肺的说了这么多,你也给姨妈一句实话啊!姨妈可跟你讲,你这亲事可是再不能耽搁下去了,姨妈可听说那四房的五丫头宜菲正撺掇我那四哥去跟老太太说项,好把你配给她哥哥赵宜铵呢!”
“这要是老太太万一答应了,你可不就是跟掉进火炕一样吗?我儿子吴重,再怎么样也比那瘸了腿的败家子儿赵宜铵要好上千倍万倍吧!你可得早点拿定了主意,千万要抢在他们前头把这事给定下了。”
二姑太太一气说了这么多,让周采薇连插句嘴接上话的空子都没有,好容易等她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采薇忙道:“姨妈,有劳姨妈为我操心劳神了,只是我父亲确是早就给我定好了亲事的,且姨妈说的这些话也实是不好同我一个姑娘家讲的!想来姨妈定还有话要和婉姐姐说,甥女就不打扰先回去了。”
二姑太太看着采薇匆匆而去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好心好意同她讲了这么多,她竟一句准话也没有,真是!”
吴婉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薇表妹那句话倒也没说错,这些话确是不好同她讲的,再说了,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便是同她讲了,她自个又能做得了什么主?依我说,娘不如直接去跟外祖母说这事好了,做什么还要白费这半天功夫!当心被我那四舅舅给抢到了头里。”
二姑太太一把从女儿手中抢过茶碗,先喝了一口,道:“我这不是想着最好能从她嘴里听到她退婚的准信儿,再提跟她的亲事,更稳妥些吗?省得将来再生出些别的麻烦事儿来。从她那几个丫鬟婆子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原想着她姑娘家脸嫩,总好撬开口的,不想,也是个闷嘴的葫芦!”
吴婉噗嗤一声笑道:“那娘方才是怎么同她讲的,还说什么便是回头跟她定亲的人家找上门来也是不妨事的!怎么这会子又怕起麻烦来了?”
“我这不是想先安安她的心,好套她的话吗?可白费了这半天唇舌,那丫头就是一句实话都不肯说。”
吴婉道:“这要是换了我,我也肯定不说,被人退了婚,很有脸面的事儿吗?哪个姑娘家会把这事轻易说给别人知道的,何况薇表妹又是个谨慎小心的,她才不会告诉咱们呢?其实她越是不肯说,只怕她被退婚这事就越是板上钉钉,要不她怎么只说定了亲,却说不出是定给了哪家?娘只管去同外祖母说,只要外祖母答应了,她还能再说什么,肯定就顺水推舟的从了呗!”
二姑太太一琢磨,也觉得女儿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便道:“娘就听你一回,事不宜迟,我这就跟老太太说这事儿去。”
她说完,就匆匆换了身衣裳出了院子。枇杷正立在屋檐下和芭蕉两个说笑,见她匆匆走了出去,想起自家姑娘吩咐过的话,便忙进到里屋说道:“姑娘,姨太太方才果然出去了呢,还是换了一衣好衣裳出去的,这天色都晚了,她还出去做什么呢?”
采薇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二姨妈是做什么去了,叹一口气,吩咐道:“咱们今晚都早些睡吧!只怕明儿一早见了外祖母,她老人家要问我些话儿,早些睡了才有精神去回她老人家。”
☆、第一百回
第二天一早,采薇服侍太夫人用完了早饭,就被老太太给拉到身边坐下,跟她说道:“薇丫头,你可知道,昨儿有两个人都到我这里来跟你提亲呢?”
“若不是外祖母说起,薇儿哪会知道呢?只是外祖母,父亲当年只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怎么倒有两家来提亲的呢?”采薇想了想,这样答道。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重又眯起眼睛,转起手上的佛珠道:“昨儿来给你提亲的人不是别人,一个是你四舅舅,另一个是你二姨妈。”
采薇面上露出惊讶之色道:“外祖母这样说,薇儿就更不明白了,旁人不知道,可舅舅和姨妈理当知道薇儿是早已被我父亲给许下人家的,怎么还来跟外祖母提亲呢?”
太夫人将佛珠放到旁边的几案上,握住采薇的手道:“好孩子,外祖母这两年可是把你当亲孙女来疼的,你就跟外祖母说句实话,你父亲给你定下的那门亲事,是不是就如菲姐儿说的那样,是定给了曾家,不想那曾探花为了另攀高枝竟背弃了和你的婚约,去做了左相的侄女婿,害你竟被退了婚?”
“我,……”采薇有些迟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外祖母才好。
太夫人满脸慈爱的摩挲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心里若是有什么难处、什么苦水只管跟你外祖母说,你父母兄长都去了,这世上我可算是你最亲的亲人了,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不跟我这个外祖母说,还能同谁去诉苦?”
“外祖母这也是操心你的婚事,到今年你也有十六了,这女孩家的年纪可耽搁不得,可是你说的跟你定亲的人家却迟迟不见来,这等了一年又一年的,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只管跟外祖母说实话,凡事都有外祖母给你做主,总不能耽误了你的青春年华才好。”
采薇见她外祖母一脸慈爱的看着她,话说的又那样暖人心窝,感动之下,便想干脆将实情都告诉给她外祖母知道。
话都已经到了舌尖,突然想起来她临走时沈太妃再三叮嘱她的话:“薇儿,你和曾益解除婚约之事千万不可再让任何人知道,便是你外祖母也不能告诉给她,就让她们以为你始终是定了亲的,这样往后这几个月你在那府里住着,我才能略放些心!”
采薇想起她当时既已答应了沈太妃,便改口道:“外祖母,外孙心里并没什么委屈的,虽然菲妹妹说了些不着调的话,硬要胡说跟我定亲的是那曾家,这不是笑话吗?若是那曾探花确是跟我定了亲,左相又如何会要他一个已定了亲的人来当侄女婿呢?这等胡言乱语往后可千万别再提了,若是传出去,惹了左相不高兴,对咱们府上怕是有些不好呢!”
太夫人却仍是不大相信的问了一句,“那曾家当真不是和你定亲之人?”
采薇忙道:“自然不是了,和外孙定亲的实是另一户人家,只是父亲当年不肯告诉我是谁,只说我一个姑娘家的不好知道这些,他一切都已为我安排妥当,我只要在外祖母家等那家人拿着信物找上门来提亲就好。至于那家为何到现在还没来,想是他家中突然有些急事,这才耽搁了下来,横竖现在才三月,并不急的!”
“你现在倒是是不急,可若是过了今年,那家人仍是不来呢,后年也不来呢?这有些事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采薇垂首不语,好半晌才问道:“外祖母可是想做主将薇儿许配给二表哥或是吴家表哥吗?”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故意问道:“若是外祖母真有这个意思呢?这两个表哥,你更中意哪一个?”
采薇心中微微一惊,一时拿不准太夫人这是在当真还是在试探她,想了想道:“在薇儿心里,视这几位表哥如同兄长一般,再没别的了。况外祖母方才也说了,您是这世上薇儿最亲的亲人,自然凡事都由外祖母替我做主,只是不知外祖母更中意哪一位表兄?”
太夫人见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笑着拍拍她手道:“瞧把你给吓的,外祖母这是跟你说笑呢!那铵哥儿虽是我亲孙子,可我这祖母也瞧不上他,成日价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的,现在还成了个瘸子,这样的败家子怎能配得上你?老四昨儿来跟我说的时候,就叫我给骂了一顿直接给撵了出去,你可是他亲外甥女,他也忍心把你配给他那糟心儿子,这我要是答应了,岂不是看着你往火炕里掉?”
“至于你那吴家表哥,他虽是个好的,可一来他和芳丫头之前那些事儿,两个人竟有了私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这心里啊清楚着呢!这样的不守礼法规矩,总让人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二来他家毕竟败落了,论门第有些配不上你,也不是你的良配!所以啊,我昨晚上没等你二姨妈说完就给一口回绝掉了。”
采薇心中一暖,一颗心重又回到了原处,果然她外祖母是真疼她的,断不会只顾着她自己的儿女就不顾她这个外孙女。可见这两年来自己对外祖母一片虔诚的孝心总算换回了外祖母对自己的真心疼爱,母亲当年没有做到的事,她总算做到了,也算是替母亲多少弥补了这个遗憾。
可还没等她欢喜上一会儿,就听太夫人又说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你的良配,在外祖母心里啊,另有一个极好的人选和你最是般配,你们俩才真是天生的良缘!”
采薇眼中的明亮笑意顿时就烟消云散,她呆呆的看着太夫人,满心的不敢相信。四舅舅和二姨妈对她的亲事打主意倒也罢了,可怎么她的亲外祖母竟也在给她相看亲事,还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不知,不知外祖母替薇儿看中的是哪一位表兄?”采薇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问道。
“不是别人,就是你四表哥宜铴,他虽是庶出,可到底是你二舅舅前任安远伯爷的亲儿子,且又住在这院儿里一直养在我身边。你们俩,一个是养在我身边的亲孙子,一个是日日陪着我的亲外孙女儿,这府里头我这么多孙子孙女儿里头,就你们俩跟我是最亲近的,所以啊,我这心里头也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这么个念头,若是你们表兄妹俩能在一起,那可有多好?”
采薇可半点都不觉得好,那赵宜铴是什么样的人?便是不论他的出身才学,单就人品而言和方才被太夫人满心看不起的赵宜铵简直就是半斤八两,谁比谁都好不到那儿去。
每日里说是出去交朋结友,讲武论文,实则是成日的被他那亲舅舅胡德全带着在京城里各处胡混,斗鸡走狗、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却在太夫人跟前装出一副好学上进、乖巧听话的孝子贤孙样儿来,哄得太夫人对他爱得不得了,直当成心肝儿肉一般。
这府里头好些人都知道这赵宜铴在外头的那些纨绔行止,有的则是怕太夫人知道了对赵宜铴严加管教起来,反而不美,乐得不说。
也有那嫉恨赵宜铴得宠,到太夫人跟前去说嘴的,可太夫人既上了年纪,便也多少有些昏聩,只一心相信她的乖孙子,反把那些说嘴之人给痛骂了一顿,说他们这是嫉妒她疼宠铴哥儿,这才在她面前造铴哥儿的谣。
可采薇总觉得,太夫人并不是不知道赵宜铴在外头的种种所作所为,或许她虽然知道却也不愿意相信,她最疼爱的这个孙子完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是败家子儿一个。
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外祖母竟然想将自己许配给他,这不一样是把自己往火炕里推吗?难道外祖母也是看中了自己这六万两银子的嫁妆,还有同颖川王太妃的那一重关系,知道她那孙子赵宜铴是极难说下门好亲的,便想到把自已配给他,这可倒真是良配啊!
可这所谓的良配是那赵宜铴的良配,于她而言,根本就是另一个火炕,这让她如何能答应?
采薇不由略提高了声音道:“外祖母!我父亲既已给我定好了亲事,我又如何能不从父命,背信弃约另许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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