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2)
“他昨天还来给我诊过脉,叮嘱我要当心身体,再琢磨出个厉害的火器,回头好将鞑子彻底赶出去。他那么痛恨鞑子,他在江阴老家的阖家全族全都死于鞑子的刀下,又怎么会向他的仇人投降?不行,我要去问阿斐。”
不等她冲出去问秦斐,秦斐已经走了进来,“是真的,阿薇。苗太医昨晚确实已经出城投到鞑子的营帐下了。”
怕采薇伤心,他赶紧又说道:“但他并不是真的降了鞑子,而是……”
他长叹一声,将手中拿着的信递给采薇,“你看了就明白了。”
采薇打开一看,等她看完时,泪水已将信纸打湿了不少。
原来苗太医是假装投降金人,打算借着替他们治伤看病的机会,将痘疮之症偷偷的传遍鞑子军营。
这痘疮之症因其来势凶猛,且极为易感,一旦染上此疫证,极难医治,大多撑不过一个月便会死去。
因此病难医,故而历代医者只能从“治未病”这一思路上来想法子对付它。燕秦在隆庆年间,曾有医者想出一种吹鼻种痘之法,将天花患者的痘痂取下磨成细末,加冰片、樟脑吹入种痘者鼻中或是把患者痘痂用人奶或水稀释,植入种痘者鼻中。使种痘者轻微染上痘疮症状,然后出痘,只要有大夫精心护理,使他们安然度过出痘期,则种痘者终其一生再不会患上痘疮之疾。
自从燕秦的医者研究出这种痘之法后,南方的汉人已不再惧这痘疮恶疾,倒是鞑子一向居于关外,比起关内的汉人更易染上痘疮。据说不少鞑子的将领因未曾出过痘疮,怕入关后染上痘疮,都不敢到关内带兵打仗。
想是苗太医已经收集了一些痘疮病人的痘痂,他只需将少许米分末洒到鞑子伤兵的伤口上,只要有一人得病,一传十,十传百……
采薇突然想到两天前他们还曾讨论过,如何才能让鞑子的十万大军一下子减上一半,当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法子来。
可是苗太医却想到了,就如他在信中所说:“所谓医者,既可活人,亦可杀人。苗某既为医者,虽知医术仁心,上苍有好生之德,然蛮夷兴不义师侵我国土,杀我国人,欲救吾国人之命唯有先害蛮夷之命。吾今虽以医道杀人,实乃救人!然余终违仲景、药王之训,有违医德,自当以死谢罪!”
“余之亲眷族人皆已为蛮夷所害,再无所念,唯念国土沦丧、同胞为奴,唯盼殿下厉兵秣马,踏破贼虏,复我河山,还我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第250章
苗太医已经走了十几天,然而金兵那边却是半点不同寻常的动静也没有。仍是每日如潮水般朝泉州城涌来,想要早日攻破这个在他们的强攻下已经坚守了四个月的城池,个个悍勇无比的喊打喊杀,看不出有大规模染上疫症的丝毫迹象。
采薇见鞑子并没有爆发疫症,不由替苗太医担心起来,该不会他的举动被鞑子发现,已然遭了他们的毒手?
她又细问了一遍李严如今城中的各种情形,更加忧心如焚。
泉州城如今已是弹尽粮绝,然而郑一虎的舰队仍是没有消息,难道这一次他们当真守不住了?他们最终的命运就是与泉州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还能什么法子能让他们,还有泉州城的百姓绝处逢生呢?
一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可是到底是什么法子呢?为什么她就是想不出来?
采薇直想的头痛欲裂,仍是想不出任何脱困的法子。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拿过桌上早已冷了许久的白水,刚送到唇边,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挡住。
“水都凉了,喝了对身子不好。可是头又痛了,我来给你揉揉!”
秦斐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站在她身后,替她按揉头部的几处穴位。
采薇本想问他外头的情势如何,奈何他指尖竟似带着魔力一般,方被他揉了几下,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不知不觉的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就看见秦斐还在她床前坐着,握着她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深深地印在眼睛里,刻在心里面。
她坐起身,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陪我,今晚不用再去城头上巡守吗?”
秦斐摇了摇头,眸色温柔,“今晚不用了,豪铎今日命人送来一封战书,说明日必会踏平泉州,所以今晚应该是太平无事的。”
采薇心下一片黯然,她知道这回豪铎并不是在弄什么鬼,泉州城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强弩之末,只需再给它最后一击,便能堂堂正正的破城而入,根本不用再煞费苦心的搞什么偷袭的诡计。
她握住他的臂膀,“这么说,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吗?”
她没有明说,可是他们夫妻都知道这最后一日指的到底是什么。
秦斐笑了笑,点了点头。轻抚着她鬓边散发,问道:“你怕不怕?”
采薇将头依偎在他怀里,“我不怕死,只怕不能和你死在一起。我答应过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便是要死,咱们也要死在一处。若是当真有来世的话,咱们还能一起牵着手去投胎,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秦斐吻了吻她头发,喃喃道:“你才二十岁,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想读的书没有读,想去的地方没有去,想做的事没有做,就这么早早的离开人世,不觉得太遗憾了吗?”
采薇想了想,“是有些遗憾,可是能和你始终在一起,生死相依,这样也很好!”
秦斐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笑道:“那豪铎总还算有些眼色,知道今儿晚上不来闹我,好让我能和我媳妇安安生生的再过一晚上。”
“来,宝贝儿,我来给你梳头!”
不等采薇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被抱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这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梳头了?”
“梳好了头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用宵夜嘛!”
“宵夜?”
“你晚上没吃饭,难道这会肚子不饿吗?”
早在二十多天前起,他们就一天只吃两顿饭了,哪来的晚饭之说。
采薇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点想吃东西的感觉,可是……
“咱们还有东西来做宵夜吗?”这泉州城的树皮草根都被他们给扒光了,还能再找出什么可吃的东西来吗?
秦斐笑笑,再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替她梳着头发,最后给她挽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同心髻。给自家宝贝娘子梳头的活儿,是临川王殿下平日里最喜欢做的,先前泉州军情不急的时候,他也是每日里亲自给采薇梳头挽发。
他用一枚紫檀簪子定住她一头乌发,嘴里感叹道:“人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这些天太忙,顾不上再帮你梳头,竟然手都有些生了!”
“只可惜,过了今夜,他就只能再帮阿薇梳最后一次头了!”秦斐这样想着,只觉心痛无比,他怕采薇从镜子里看出什么异样来,急忙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来蒙住她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采薇下意识的便想将蒙在眼睛上的帕子给扯下来。
“别动!来,在桌边乖乖坐着,等我把宵夜端上来,再给你解下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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