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厚厚的挡风帘被谢长行用剑挑开。
一片烟雨蒙蒙之色,撞入谢春山的眼底。
而隔着重重烟雨,他抬眼看见了朱红色的王都城门。
他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可是却没有丝毫关于这些的记忆。
刚才摸在琴弦血迹上的回忆纷沓而来。
烈烈火光之下,白衣少年身上沾满血迹,却还是执拗地举着弓箭做最后的反抗。
这一幕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在城内叛军冲出来的时候,谢春山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从胸口最深处传来的钝痛感。
每一道在白衣少年身上留下的伤口,都好像一根根带刺的荆棘扎进谢春山的心中。
再被人拔出,带着鲜血淋漓的骨肉,一滴一滴。
滴进回忆的最深处。
“等到出了城呀,师兄你也不要去什么三清宗,听我的,回去跟师父认个错,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你还是咱们的归云仙府大师兄,师父可以废了你的灵府,也一定能帮你接上。”
谢长行说这句话的时候轻描淡写。
然后扭头撇到谢春山脸上闪过的一丝痛苦之色。
但谢春山很快将这缕神色收起来,似乎对被自家师父生挖灵府这件事,早已淡去。
谢长行吐了吐舌头,自知不该提这茬子。
但他自己心中对师父倒没有多少怨怼。
毕竟整个归云仙府,都不认为师父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师兄死。
那可是大师兄啊。
那是他们整个归云仙府寄予厚望的天才。
是千百年来这人间唯一可以飞升的希望。
师父曾经说过,大师兄的道心坚韧无比,只需得证无情道,便可不日飞升。
大道无情,唯有道心坚韧,方可证道。
这样一个不世奇才,一旦证道,便是他们归云仙府的荣耀。
千秋万载的荣耀。
谢春山并没有回应去归云仙府的话。
而是抚摸着手中的琴弦,幽幽问了一句。
“若前世欠下因果,是否应该了结?”
“前世因果?前世因果不是已经全都了了吗?师兄你忘了?那场洪水……”
谢长行一提到那场洪水,就猛然抬头,小心翼翼地盯着谢春山的脸色。
整个归云仙府都知道,那场洪水一直是谢春山不能触及的禁忌。
也是谢春山灵府破碎的缘由。
可这一次谢春山似乎并没有把心神放在那场洪水上。
他眉眼浅淡,目光落在琴弦之上,久久不愿离去。
谢长行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自己的接了话茬子道:“师兄是有什么未了的因果?若是因果未了的话,确实会影响大道飞升,师兄欠了什么因果?”
“若有人因你而死,该如何了结?”
谢长行一脸懵逼:“自是以命抵命……师兄你该不会!”
马车悠悠,谢春山却再也没有回话。
一路无言,缓缓向城外驶去。
原本苍梧大道上还有一些萧条,可渐渐的越靠近城门,路上的百姓便多了起来。
只不过这些百姓的穿着都破破烂烂的,像是流离失所许久的模样。
“奇怪,这大雍朝王都可是最繁华的城池,怎么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乞丐?”
谢长行一下子捏紧手中长剑。
其实在大雍朝王都之内,谢长行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
毕竟修仙之人在王都内都不可以使用法术。
所以单凭一手剑术的话。
这天下无人能出谢春山左右。
谢长行自然是不担心自家师兄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