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痛呼声险些划破烟儿的耳膜。
她眼前猩红一片,只能瞧见郑衣息一下一下地用匕首刺向了那个拐子。
直到那拐子再没了声息。
他这样癫狂冷厉的样子,与往日里那副孤高冷傲的模样大不相同。
烟儿不曾见过这般血腥的景象,当时便吓得阖上了眼。
而后,郑衣息便扔了手里的匕首,凝着冷厉的眸光落在烟儿身上,确保她完好无损后,才算是真正地舒了一口气。
方才那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的杀意淡淡消退。
天知道他在楼阁雅间里瞧见烟儿被那拐子带走时,心口处翻涌着何等烧心挠肝的怒意。
如今。
等情绪息止后,他渐渐地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可转瞬间又为自己找寻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烟儿于他而言还有大用,若是被这拐子拐走了,可就坏了殿下的大计。
所以他的失态,也在情理之中。
他朝着烟儿走了过去,沉声吩咐她:“帕子。”
烟儿愣了一息,才睁开眼从腰间拿出了一条干净的软帕。
郑衣息擦了手后,方才蹙着眉与她说:“胆子真大,竟也敢往人堆里凑。”
烟儿受了一场惊吓,睫羽里还挂着些泪珠。
郑衣息还有满肚子奚落之语要说,可瞥见她红肿的如桃儿般的杏眸,楚楚可怜的很儿,便也咽下不提。
郑衣息带着烟儿重回楼阁时,苏烟柔已不见了踪影。
他本就不想与那讨人厌的蠢女人相处,见她不在楼阁内,反而松了口气。
不过只高兴了一会儿。
郑衣息便见苏烟柔带着一群大小仆从气势汹汹而来,方才的柔情蜜意、温柔似水都不见了踪影,改而换之的是颐指气使的娇蛮。
她走到郑衣息身前,居高临下地问:“郑世子方才去了何处?”
如此冷硬的态度,却让郑衣息心里好受了许多。这样飞扬跋扈的苏烟柔,才是他记忆里那个一无是处的蠢女人,方才模样就像套上兔皮的狐狸一样,无端地便令人发呕。
“有事。”他坐在梨花木桌旁,抿了一口茶后冷声道。
轻蔑、毫不在意的话语瞬间点燃了苏烟柔心里的怒意,她望向了立在郑衣息身后的烟儿,怒不可揭地冲上去扇了她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无比,砸在了郑衣息耳畔。
他蹙起了剑眉,扫了眼颇为失态的苏烟柔,愈发不明白这个蠢女人今日是在抽什么风。
“苏小姐莫非是又在五皇子那儿碰了壁?”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讽般的笑意,凌厉的视线牢牢攥在苏烟柔扇过烟儿的手掌之上。
怒意好似蜘蛛网一般盘住了他的心口。
一丝一丝地寻了空隙往外头钻,要迫着他失控、催着他发狠。
可苏烟柔听得此话后却霎时蔫了下来,方才的嚣张跋扈不见了踪影,只余些故作倔强的伤心。
她说:“郑世子可是不想再娶我了?”
否则,他怎么会贸贸然地跑离了水榭,慌张失态地从那拐子手里救下了这个哑巴?
明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不拘是让那个小厮去打发那拐子就是了。
可他偏偏要屈尊纡贵地亲自捅死了那个拐子。
莫不是他当真对着哑巴起了意,入了心?
郑衣息的怒意一滞。
他眼角的余光能瞥见烟儿捂着脸的哀伤模样,也知晓她受了不少委屈,还刚受过一场惊吓。
苏烟柔的话没头没尾,打在烟儿脸上的巴掌也莫名其妙。
郑衣息很不爽。
可这点不爽在听见苏烟柔的这句话后又变成了深切的茫然。
怎么可能不想娶她?
御前司司正的职位、娘亲的血仇、太子的襄助,统统离不开与宁远侯府的这桩姻亲。
郑衣息不再发怒。
什么怜惜、什么不忿,统统都消弭了个干净,他放缓了语调,答了苏烟柔的话:“没有。”
烟儿身形一颤,脸上扬起一阵比刚才更为火辣辣的痛意,且这股痛还从脸颊两侧蔓延至了心口,烧得她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苏烟柔的面色也终于回暖几分,流转着愁色的美眸里掠过几分得意,她扫了眼姿容毫不逊色于自己的烟儿。
嘴角染起的笑意漂亮又残忍。
多美的一张脸,只可惜,一辈子也只能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