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不懂。
她不仅不明白闯入雅阁的那两个男人是谁,也不明白郑衣息为何要给她这块玉,更不明白为什么庙会逛不了了。
怀揣着满肚子的疑惑,烟儿被双喜与小武一起送回了郑国公府。
回去的路上,圆儿不解地问:“不是……要逛庙会的……吗?”
双喜连忙给她递了个眼神,又朝着神色郁郁的烟儿怒了努嘴。
圆儿这次闭上了嘴。
而此时此刻的郑衣息,正与好友傅景行在一块儿密谈。
探的就是被“有意”送回五皇子府的谭明。
傅景行是太子的伴读,也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子,他生性比郑衣息更谨慎几分,闻言便道:“这计谋漏洞百出,五皇子会信吗?”
郑衣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只说:“他生性多疑,纵使不信,也不敢再搭上宁远侯府这条线。”
傅景行点了点头,见郑衣息嘴角噙着一抹笑,再不似早先那般恼怒,便揶揄道:“那女人如此落你的面子,你怎么瞧着一点也不恼怒。”
郑衣息扫他一眼,眉宇间已凝起了冷色。
傅景行忙收了取笑之意,正色般说道:“那丫鬟呢?我来替你了结了她吧。”
话音甫落。
方才还神色鲜明的郑衣息却陡然一僵,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中了一般,凝着冷意的眉宇愈发沉郁不化。
傅景行打量他几眼,神色颇为疑惑地说:“若要一劳永逸,这丫鬟绝不能活着。”否则就会有被五皇子勘破计谋的可能性。
再说了,谁又能保证这丫鬟一辈子替他们保密,殿下的千秋大业可是一点细节都马虎不得。
这也是太子的吩咐,一条贱命罢了,大不了多给她家人一些银子就是了。
郑衣息默了良久,才扬起眸子与傅景行:“她是哑巴,她不会说出去。”
傅景行一怔,疑惑在他眸底越放越大,直到一刹那汇成了深切的惊讶。
他问:“郑衣息,你疯了吧?”
郑衣息望向他,神色依旧淡漠无比,“我没疯。”
“你可知这丫鬟活着,就能攥住你我的命脉,她若有异心,耽误的更是殿下的大业。”傅景行的声量已扬高。
郑衣息却叹了一声,无比笃定地说:“她不会有异心。”
眼见着傅景行的面色十分不虞,他又添了一句:“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执拗,分明是硬要保下那丫鬟的命。
傅景行慌得在雅阁里踱步了好几圈,见郑衣息都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样,便道:“你真瞧上那丫鬟了?”
郑衣息自己也不明白。
可他唯一能确信的,就是他不想烟儿死。
“可你刚开始是怎么答应殿下的?如今又要让我怎么去交差?”傅景行问。
从前的计划都不作数了。
他已答应要给烟儿贵妾的位份,再多的虽给不了,总要让她好好活在这世上。
“我去向殿下请罪。”郑衣息岿然不动地说。
晚间之时。
烟儿略用了些晚膳,便坐在罗汉榻上替郑衣息绣起了对襟长衫。
若是绣累了,便歇下来瞧瞧郑衣息送她的这一块玉。
双喜方才说了,这玉乃是郑衣息被请封为郑国公世子后,郑国公亲手赠予他的,平日里郑衣息从不离身。
可他如今竟是将这块玉送给了烟儿,里头的含义实在是引人遐思。
烟儿心里虽有失落,可瞧着那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的玉佩,又好似被涌上来的暖意填满了一般。
她握紧了那玉佩,映着佩身倒影的烛火一下子被她攥在了手心,就如同她的这颗心一般,飘荡摇曳,不知什么时候燃,也不知什么时候灭。
郑衣息悄无声息地走进正屋时,撞见的便是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下顾影自怜的烟儿。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心口升腾而起的那股怜惜之意是为何而起,只是立在门槛处静静注视着她。
他忆起初遇烟儿的那一日,自己差一点便活生生地掐死了这个哑巴。
短短几个月内,却又为了保下这哑巴的命而去东宫请罪。
何其怪异,根本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他活了这么大,除了于嬷嬷以外,何曾这么在意过一个奴仆?
郑衣息想,就如傅景行所说的一般,他是当真有些在意这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