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立嫡一事,且有刘贵妃为五皇子作保,五皇子必然性命无忧。圣上只会迁怒我父兄,这一遭怕是难过了。”刘氏边说着边落下了两行泪,她细长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手掌肉里,可却是察觉不到本分痛意。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听得刘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而后与刘嬷嬷说:“随我去澄苑。”
郑衣息已在澄苑内候了刘氏好几日。
这一日又是等到了日暮昏黄的时候才从书房内走了出来,才刚踏足廊道,却迎面撞上了刘氏与刘嬷嬷。
他倏地敛起了笑意,眸光紧紧落在与他遥遥相对的刘氏身上,眸子里的得意已悄然爬上了眼梢。
“母亲。”一声染着讥讽之意的称呼,混杂着能冻死人的冷厉,青天白日的让刘氏出了一身冷汗。
她硬着头皮走到了郑衣息身前,朝着他笑了笑,“母亲有话要和你说。”
郑衣息回身朝着书房的位置挥了挥袖子,等刘氏迈步走进书房之后,便给双喜使了个眼色。
双喜上前拉住了刘嬷嬷,笑着说:“嬷嬷随我去耳房吃些果子吧。”
刘嬷嬷自然不能跟着刘氏一起进书房,只是她担心自己的主子,一边被双喜拉着往耳房走去,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书房内。
郑衣息坐在了扶手椅里,正含笑打量着刘氏。母子十几载,这是刘氏第一次走进他的外书房。
冷汗涔涔之余,刘氏不忘左右环顾书房,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讥诮之意。
郑尧嘴上说着厌恶这个儿子,可却把私库里的大多器具都送来了澄苑。
只是此刻刘氏不能把心思用在此处,她勉力收起了心内的嫌恶,抬眸望向了郑衣息,“母亲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求你。”
郑衣息好似十分讶异,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哂笑道:“母亲竟还能有事来求我?儿子可要洗耳恭听了。”
话里明晃晃的讥讽意味。
“我母家遭了劫,太子那儿可否请你转圜一回?总要保你舅舅表哥表妹他们的性命才是。”刘氏没了法子,只能厚着脸皮如此对郑衣息说。
她已预想过郑衣息会如何回答,左不过是嘲讽她一回,亦或是将她辱骂一回。
总之不可能会痛快地答应此事。
可出乎刘氏意料的是,郑衣息笑着盯了一会儿刘氏,对她脸上浮现的祈求与哀切神色十分满意。
“好。”
一声答话让刘氏猛地抬起了头,旋即撞进了郑衣息不怀好意的眸子里,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翘头案之后,毫不遮掩自己笼在自己外.围的森然恶意。
“母亲不高兴吗?”郑衣息说话时笑意不达眼底,眸中露出的寒芒仿佛要把刘氏凿穿一般。
刘氏局促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不是不高兴。”
是不敢相信。
郑衣息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仿佛是在作证着刘氏的疑惑,伪装的笑意淡去之后,郑衣息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
只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刘氏,说道:“只要母亲服下这药,我就会去东宫求太子对刘家网开一面。”
第69章 复仇(上)
对于刘氏来说, 这笔买卖几乎可以算是稳赚不赔。
仅仅只是让她服下面前的药,兴许就能让刘家人得以保全性命,即便刘氏心中再多疑惑,此刻也只能呆呆地望向郑衣息, 眸中写满了无措。
郑衣息将刘氏的犹豫与害怕尽收眼底, 而后便残忍地一笑道:“母亲若是不愿意, 就罢了。”
他游刃有余地收回了那一瓶装着药丸的瓷瓶,而后便似要离开书房一般从扶手椅里起身,俨然不给刘氏有任何犹豫的时间。
而刘氏也被郑衣息的决绝所逼,立时便把那瓷瓶攥在了手心, 说出口的话语带着浓浓的颤栗,“你可会食言?”
她心里已然做了决断。纵使知晓郑衣息不安好心,可刘氏又能如何?她能在这内宅里搅动风云,却是不能在朝政上使出什么力来。
她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刘家败落, 也不能瞧着自己父母双亲、兄弟姐妹们丢了性命, 昔日的门生姻亲们因为东宫的缘故不肯施以援手, 如今也只有郑衣息这一条路了。
刘氏视死如归般地握住了那一只瓷瓶。
而郑衣息则只是轻轻一笑道:“母亲该明白,如今不是我求母亲服下这药,而是母亲服下药后求我救刘家。”
他立在了不败之地, 只要刘氏有求于他,他就能拿捏住刘氏的命脉。
漫长的沉默之后, 刘氏也终于听出了郑衣息话里的冷然, 在那一刹那间, 她只觉得自己立在了万丈悬崖的末端,前方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而郑衣息就是将她逼上悬崖的人。
刘氏的脑袋里的怔愣只持续了一会儿, 很快她便忆起了出嫁前夕慈祥和蔼的父母双亲为她添妆的景象,那时的母亲鬓边微白, 攥着她的皓腕说道:“囡囡要一生平安喜乐。”
那是生她养她的爹爹和娘亲,为人子女者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爹娘死去?
“我会把这药服下。”刘氏讷然抬头,望向郑衣息时正巧撞进他满是得意的眸子里。
而后,她便顶着郑衣息灼灼的目光,放那瓷瓶里的药丸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