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已是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没曾想到好端端的一个赏花宴竟会突然变成这样。
郭楚心在士兵手下挣扎着,却难敌两人桎梏的力道,只能嘴里大喊着:“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可是岳夫人!这里可是岳府!都是宋知渺,是宋知渺那个贱人!是她陷害我!你们都疯了吗!赶紧放开我!”
两名士兵面不改色充耳不闻,紧抿着双唇并不搭理郭楚心的癫狂。
“你们弄皱我的裙子了!放手!放手!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什么狗屁晋越王!颠倒是非的败类,连事情的真相都不知就胡乱抓人,仗势欺人!你们会遭到惩处的!”
郭楚心的口不择言令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已是有人不禁开始怀疑事情是否当真如郭楚心所说,是大家错怪了她,否则她怎会胆大到连晋越王都敢辱骂。
议论声逐渐变得嘈杂起来,甚有人皱着眉头,逐渐就要倒向郭楚心那一头了,对着在湖中已是抓住了宋知渺的江妄开始指指点点。
唯有藏匿在人群后一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死死注视着湖面,阴冷黑沉的眼眸像是要将那牵扯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盯出一个窟窿来,最终狠狠地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头。
这时,人群中缓缓走出一道艳红的身影,红衣裙摆在微风下抚动,吹起裙身波澜。
而后叶湛英穿过众人,走到了郭楚心跟前,轻启嫣唇:“岳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和方才宋知渺警告她的话如出一辙,伴着叶湛英清冷的嗓音,叫本还在大喊大叫的郭楚心顿时哑了声,身子一颤,咬紧了牙关。
可很快,她怒气冲冲朝叶湛英瞪去一眼,叶湛英虽是气场强大,但到底只是个商女,她可是堂堂状元夫人,官比民大,她怎能在自家府邸就叫叶湛英给压了去。
郭楚心眉头一皱:“我呸!我说错什么了?这些人凭什么抓我!跑到别人家的府邸耀武扬威,待我夫君赶来,之后将此事禀告圣上,别说你一个小小商女,就是江妄,也难逃重责!”
叶湛英像是有预知一般,微微往后退了半步,郭楚心的口水扑了个空,她也仍旧面色高傲淡然,在身形优势下居高临下看着郭楚心,不急不缓道:“本不想当众说道此事,但岳夫人似乎还不知自己犯了何罪,今日我来此,主要是为了向岳府收取上次你在云集拍卖上未能结完的尾款,趁着岳夫人此时还未被抓入大牢中,不若先将我这小小商女家的银钱结算清楚,旁的脏话待入了大牢再骂也不迟。”
此话一出,郭楚心顿时就变了脸色,周遭的人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一瞬,竟也都安静了下来,屏息关注着事情奇异的走向。
郭楚心怎么也没想到叶湛英会直接当众找她要钱,要的自然是她身上这条裙子的钱,可:“什么尾款!当日我便全款付清了,你想栽赃陷害我什么!你不要胡言乱语!”
叶湛英微挑柳眉,精致的面容在光照最盛时,映照得她瓷白的面容盈盈泛光:“当日你的确付清了,不过付的却不是岳府的银票。”
说着,叶湛英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银票,当着众人的面摊开来朝着一旁的士兵递了去:“出自道文家的作假银票,我可不敢收,那可是要坐牢的啊。”
周围又是一阵躁动,道文二字无疑是近来最为轰动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起道文家族便有不少人气得牙痒痒。
道文家族出自边北,曾在多年前那场边北之战前,是边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直到那场大展后,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家族没落了一段时间,却在近些年来突然又躁动了起来。
以道文家族的当家道文苟为首,他们竟在私自制造假银票,道文家印制出的银票和真银票并无两样,在起初无人察觉之时,便散出了大数量的银票在民间,直到朝廷察觉出不对劲,开始大肆打压此事,不过短短三年,便销毁了寻常人几辈子都赚不上的大量银票,更是抓获了不少与此事相关的罪犯。
可道文苟却一直未能被抓获,更甚暗地里也仍有道文家族的人在活跃着,假银票一案始终未能得到彻底的解决。
郭楚心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湛英递出去的那张银票,张了张嘴,失控大叫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用的是假银票!我、我拿的是岳家的钱财,我夫君又不是道文家的人!你、你这是在诬陷我!你随便拿张银票就说是我给出的,谁知道你是从哪弄来的,就算是假的,也绝不可能是我当日给的那一张!你这个奸商!你就是趁此机会想要讹诈!快,把她抓起来,别让她胡说八道!”
一旁的士兵接过银票,在银票上扫了一眼,指腹微微摩擦一瞬,便朝一旁的领头的点了点头。
叶湛英见状轻笑了一声:“我是经商的,不是抓犯人的,是与不是,你且去与官府说道吧。”
话音落下,湖边一道高挺的身影淌着水上了岸,江妄怀中抱着身子发颤的宋知渺,她娇小的身形几乎要完全缩进了他怀中,而她每颤抖一下,江妄的脸色便更阴沉冷厉几分,叫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瑟缩和畏惧,微屏着气息,不敢动弹分毫。
“冷……江妄……我好冷……”怀中传来微不可闻的低声。
宋知渺像是意识有些不清晰了,唯有指尖还紧紧攥着江妄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即使已不在水中,也不敢放开分毫。
江妄心底一颤,剑眉倒竖,厉声下令:“把犯人押下去,待我回来再审!”
说完,大步迈开抱着宋知渺迅速朝外走去。
耳畔传来的冷厉嗓音威震四方,听入宋知渺耳中,却又激起心底丝丝涟漪。
她自是瞧见了方才江妄紧张的模样,更能感觉到方才在水中被他抓住的那一瞬间,他手掌带起的坚定急切的力道,好似就算她硬生生将他一并扯入水底,他也不会放开分毫。
这样的认知令宋知渺心底被充满酸胀,即使周身冷得发颤,却又无比的安心。
叶湛英看了眼迎面走来的江妄,与他相识以来倒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看似冷静,周身的每一处气息却都在叫嚣着失控的爆裂。
就因为那小娘子落了水?
叶湛英好奇地将视线移向了他的怀中。
江妄走近之时,叶湛英视线里却突然看见原本瑟缩在他怀中的宋知渺抬起了眼皮,乌黑的眼珠转动得极为机灵,仅是一瞬,又瞬间闭紧了去,唯有微微上扬的唇角,将方才她眸底的那抹狡黠泄露了出来。
看着江妄匆忙离去的背影带起一路的水渍,叶湛英不由想到来此前那个向来冰冷的男人面上流露出的几分柔和:“妙妙性子温软,郭楚心与她向来不对付,在我抵达前,你在赴宴时多照料几分,莫叫人将她欺负了。”
叶湛英扬了扬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性子温软?
恐不见得罢。
第68章 可那个人,怎会是江妄呢
宋知渺虽是意识清晰, 混沌不清的外表仅是装出来的柔弱模样,但身子却是当真冷得厉害,唯有身前微微上下起伏的胸膛带来令人难以抗拒的热烫, 只叫她本能地不断往那怀中蹭去, 想借此驱散身体的寒意。
江妄蹙着眉头,面上神情凝重,脚下步子却轻盈快速, 抱着怀中柔软无力的娇躯, 屈膝一躬便矮身上了马车,腾出一只手来用软垫上叠放好的毛毯一把将人拢住, 还未坐稳身子便沉声发令道:“启程回府,派人快马回去让大夫在府上候着。”
“是,王爷。”
毛毯包裹着宋知渺湿淋的身子很快也被浸湿了大半,但也只是聊胜于无。
宋知渺继续闭着眼眸佯装昏睡,靠着的身躯虽是温暖热烫,却实在是坚硬了些,叫她不禁想着,到底是凡胎肉身,江妄的身子怎就硬得跟石头一样, 咯得人臀部不适。
偏偏江妄那双大掌紧扣着她的腰身,倒不是趁机占她便宜,仅是稳住她的身形让她发软的身子得以有支撑点, 可如此一来,她便没法悄然挪动身形, 只要微微一动, 便会叫江妄察觉了去。
只是她不知晓, 江妄此时仅是阴沉着脸微蹙着眉头的模样, 已是他隐忍强压下胸腔躁动才得以维持的,可耐不住需得绷紧神经僵直着背脊,连带着被宋知渺坐着的双腿也绷直着肌肉,压根无心去注意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