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兵器监的铸造师都是随手划上记号,所以刀脊上记号的位置高度都很随意,那一点点痕迹被磨掉,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
可是兵器监为什么分批次?因为铸造材料配比不同啊!别人看不出来,兵器监的铸造师却能分辨。
监察司牢房。
一名男子被绑在木桩上,身上没有丝毫伤痕,看起来状态不算糟。
崔凝仔细看去,那男子中等身量,面黑无须,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双眼睛清亮极了,看见他们进来,表情很平静。
魏潜在长凳上落座,招手令人把两把刀呈上来。
他拿起两把刀,看了一会儿刀脊才开口道,“想明白了就招供,本官不想施行。”
少年冷笑,“你们监察司不就擅长屈打成招吗?”
“哦?”魏潜从这句话里听出许多内容,他放下手里的刀,坐直身子,“看来你对监察司很有成见,为什么?”
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惊慌,紧紧抿唇,再不愿说一句话。
“本官问你,是猜你们有什么冤情,所以才会刺杀李佐令,我不喜欢逼别人,你不说,总有人会说。”魏潜忽然扬声道,“来人,把他同队的另外九个人全部抓住。”
那少年忽然红了眼,剧烈挣扎起来,“狗官!你们除了会乱抓人还会干什么!”
“乱抓人?”魏潜拿起那两把刀,将刀脊向着少年,“兵器监的符号并不复杂,也很随意,可是很难修改,对吧?”
批次,百、十、个,排列不紧密也不松散,假如去掉中间某个符号,中间就会空缺,一眼就能看出符号被修改过了。
这些记号是铸造之初加上去,后来很难刻得相似,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磨掉之后再划上其他符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头”或“尾”。
“这就意味着,凶器的一批三号,能选择修改的号码只有一批一到九号,二批一到九号,三批一到九号,再往下的批次符号太长,如果改了就容易露出马脚了。”魏潜屈指弹了一下刀身,看向少年,“我原来以为凶手只有三四个人,你们换刀的举动却让我明白,凶手至少有九人。”
魏潜把刀举得距离少年更近,“你看这个代表批次的圆点,刺得比其他符号要深很多,想要把它填补磨平很难,不是吗?按道理来说,一批次的一到九号是你最好的选择,而且能改的神不知鬼不觉,恐怕连兵器监的人都不见得能发现,可你却舍近求远,舍易求难,为什么呢?”
少年惊疑不定的看着魏潜,死死要着牙,眼里却忍不住蓄起泪。
“因为他们都是同伙吧。”魏潜把刀递给旁边的差役,“本来,我也是怎么都想不通,你们行事不算缜密,但杀人可称得上娴熟了,这种老手怎么会把自己的兵器都丢在案发现场?答案就是你了。”
他们之中有一个毛头小子,从来没有杀过人,心智脆弱,慌乱之中笨手笨脚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自责吗?”魏潜慢条斯理的对他进行心理攻击,“如果不是你非要参与,他们不会留下任何把柄,也许你们现在全都能逍遥法外。”
“噗!”
少年受不住刺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有几滴溅在了魏潜的官服上。
他在参与刺杀的时候被李昴伤到,至今内伤未愈,被魏潜戳到心底最痛处,哪里受得住?一口血喷出之后,少年整张脸惨白如纸。
“我招。”少年死死盯着魏潜,眼里血红一片,“李昴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魏潜拍拍他的肩膀,“请个医者来给他看伤。”
“是我干的!大人,人是我杀的!”少年挣扎嘶吼,脖子上青筋爆出来,满脸涨红。
魏潜原本是想继续审问,将那晚巡逻兵中的内应也查出来,但看着他这副模样便没有再问下去。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非要去参与一场刺杀,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魏潜也不想逼他过甚。
第239章 袁凭
心智脆弱如斯,稍一诈便直接招供了,若不是深仇大恨,非要手刃仇人,他的同伙会同意他参加刺杀吗?
魏潜示意崔凝开始进行常规审问。
“姓名。”崔凝清亮又稍带稚气的声音响起,少年不禁愣住。
崔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过神来,垂下眼帘,“袁凭。”
“祖籍?”
崔凝问完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他回答便又问了一遍,“你是哪里人?”
少年犹豫了片刻,“湖州。”
崔凝提醒道,“我们之后会派人查证你的话,如发现有谎报,将会受鞭刑。”
“我没撒谎!”袁凭惨白的面上因怒火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他现在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烤,煎熬令他变的更加暴躁易怒。
“那很好。”崔凝记下袁凭姓名籍贯,又写下他的大致形貌之后,抬头看了魏潜一眼。
这时医者赶到了。
“先治伤。”魏潜道。
那医者应了一声,上前去给他诊治。
袁凭只是少年心性,脾气急躁,加上乍然落网惊慌失措,可终究不蠢,这一转眼的功夫他便明白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蠢事。
因为他,他们所有人将万劫不复。从一开始的丢刀,到刚才被人套出真话,他一直在拖大家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