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绪很乱,染血的师兄们、目光温柔的凌氏、笑容满面的崔道郁、一脸鄙视的崔况……
如果圣上是元凶,那她到底应该是豁出去,还是应该为了父母亲人独自咽下血仇?
魏潜屈指抹掉她的眼泪,心中抽痛,“莫哭,听我说完。”
魏潜与崔玄碧一番密谈之后,并没有放弃,只是在查线索的时候愈发谨慎,“我们虽至今没能查到更多线索,但至少清楚了一件事,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崔凝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没能缓过劲来,“什么?”
“此事或许不是圣上所为。”魏潜道。
“不是圣上?!”崔凝急急抓住他的手,“五哥怎么知道?”
魏潜见她着急,便尽量言简意赅,“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卷宗,我心中也有几分怀疑是圣上,直到今天发现这个卷宗。卷宗虽是有人故意放进监察司,但我仔细验过,的确是几年前誊录此案的卷首。假如真是圣上所为,案子在进刑部之前便会被销毁,更别说还被监察司誊抄了!”
这是桩无头案,依着平常的流程,是由地方留案查找线索,直至破案,若到年末述职之前仍未破案,则送递刑部,再由刑部或者监察司派人去查。
一般官员为了政绩,都会尽量结案,即使没有破案,多数也不会当年便呈送至刑部,而是能拖则拖。
而监察司誊抄存档的卷宗,至少是在刑部滞留了一段时间。
这就意味着,从地方到刑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从刑部到监察司又要一段时间,幕后凶手若是圣上,有无数办法能处理掉,不至于连监察司都有存档。
崔凝闻言渐渐冷静下来,脑子总算转动了,“既然如此,查找凶手的范围是不是也缩小了很多?”
“嗯。”魏潜点头。
凶手这么大手笔,显然颇有势力,也多半就是为了平阳昭公主的那支先锋军,什么人会去搜寻这样一支军队?
答案呼之欲出。
崔凝抹了抹脸,小声问,“会是太子吗?如果是太子……”
“尚不知。”魏潜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没忍住揉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我已派人暗中去查几个最有嫌疑的人,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
干了这么大一件事,不可能不留任何痕迹。
魏潜看着又恢复活力的小姑娘,心中涩然,“阿凝,你不怪我吗?”
不怪我畏强权曾有过一瞬的退缩吗?
崔凝仰头看着他,“不。五哥当初怀疑圣上,是害怕大师兄被害,所以才不阻拦他离开,是吗?”
魏潜由着道衍离开,并不是期盼他真能寻到什么线索,而是因为他是人证,呆在京中,远不及在外安全。
崔凝又问,“五哥保护他,不仅因为他是我大师兄,也因为他是人证,是吗?”
魏潜点头。
“你看。”崔凝笑着呼出一口气,雾花在她清丽的面容前散开,“你知晓要面对什么,仍记着保护人证,仍是不断的翻阅监察司存档,甚至还曾偷偷拆开过密卷,今天仍是会不惜扯谎也要跑到刑部查找线索。”
“你……”魏潜震惊不已。他不断的看卷宗,她是知道的,但偷偷拆密卷这件事情,他自认做的十分隐蔽,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怎么会知晓!
第307章 以身为刃
魏潜心思缜密,想利用职务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查几卷东西自是不在话下,此事泄露,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对崔凝的不设防。
雪光映着崔凝红红的眼眶,眼睛里却分明有光,“我一向过的糊涂,却知晓好歹,五哥为我付出良多。”
若说有谁做的不好,那也唯有她自己而已。
魏潜未语,笑容温和。
文死谏,武死战。
魏家出直臣,即使圣上做错了事,也一样会豁出性命直谏不误,可是这桩事落到头上,他终究难以抛却的太多了。
其实一切无关于崔凝,他只是对自己很失望,对现实很失望。
虽然魏潜没有把情绪写在脸上,但崔凝依旧能感觉到他心情不怎么好。
她暗自思忖,眼下几乎能够排除圣上是幕后凶手的可能,以崔家和魏家的地位,就是对上太子也不虚,五哥应该不是因为此事烦恼。
魏潜见她眉头快要拧成一个疙瘩,不禁伸出两根手指按了上去,“小小年纪,思虑些什么?”
“我在想五哥因为什么不高兴。”崔凝道。
他们岁数相差这么多,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经历,纵是崔凝再灵透,也无法想他所想,但她居然能感觉到他隐藏的情绪,实在敏锐的令人诧异。
魏潜瞧出她的担忧,便认真道,“阿凝,我们是将要在一起过一辈子,若是当真遇到什么难事,必会告诉你,但每个人都有些心境上的困惑,需要自省。”
崔凝似懂非懂的挠挠下巴,迟疑的点了点头。
魏潜失笑,忍不住将人拥入怀中。
四下并无行人,但毕竟是在路上,魏潜轻轻一抱便松开了,“看天色怕是又要下雪,上车吧。”
“哦。”崔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中了药之后太过想入非非,方才只是在他胸膛轻轻一靠,竟然忍不住脸热。
想起昨晚,她突然心虚,生怕被魏潜看出端倪,上了车便缩着脑袋当鹌鹑。
魏潜瞧着又疑惑又觉好笑,以他的敏锐,自然看出崔凝并不仅是害羞,只是见她神色有些躲闪,便也依着她的意思,未曾探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