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2 / 2)
王积翁道:“文山公捏着那信,已经不知呆了多久啦,跳蚤爬在他身上,他也不知去赶,还是我给他捉掉的。我安慰他说,毕竟小姐如今是生非死,勉强也算个好消息。他却只是流泪,痴了一般,反反复复地只是说,爹爹不好,爹爹对不起……”
奉书心如刀绞,泪水扑扑地流下来。
谢昌元嗟叹许久,道:“人谁无骨肉?下官也有女儿,要是她们……唉,唉!文山公也不是神仙,自然割舍不下。”
王积翁又道:“我像哄小孩儿似的,哄了他好久,他才慢慢好了。我试探着跟他说,要不就退一退,向皇上跪一跪,别再管那些虚名,骨肉团聚才是最要紧的。”
谢、曹、马三人齐道:“他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当初柳亭没等到父亲的回信,觉得父亲不管自己了。现在,看看真相如何。
不要被明天的章节字数吓到。明天双更,因为我任性~
《正气歌》写于1282年夏,也就是几个月以前。正气歌序言里详细记述了文天祥当时的生活环境,比文中作者的渣描写要生动多了。现抄录如下: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沓,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第155章 0142
·龙首黄扉真一梦,梦回何面见江东·
王积翁道:“文山公冷静下来,问我这是不是张弘范张大人设的计。张大人此前一直在与枢密院通气,寻访文山公的妻儿,我自然不必向他说谎。文山公擦干了泪,向狱卒讨了纸笔,说要给写封信,托我带给张大人。”
只听得哗哗纸张声响。谢昌元颤声道:“就是……就是大人手中这封信?”
王积翁道:“我看文山公笔走如飞,顷刻间就写了满满三页纸,然后又要了几张纸,略一沉吟,又写下几首诗。他一边写,我一边在旁边叹为观止。到底是状元郎的手笔,那篇文字字饱含血泪,却又不卑不亢,既是请求,又有点威胁的意思。那几首诗更是看得下官潸然泪下。他这是以笔为刀,张大人也是文人,要是看了这信,绝不会无动于衷。唉,下官口拙,还是不说了,大家亲眼看看便是。”
曹大人一面翻动纸张,一面连声称赞,道:“嘿,倘若我是张弘范,见到他的这一篇诗文,一定是会惶恐无地,愧不当初,赶紧将文小姐接出来好生相待才是。”
谢昌元干涩着嗓子,慢慢念道:“……有女有女婉清扬,大者学帖临钟王,小者读字声琅琅……朔风吹衣白日黄,一双白璧委道傍……啧啧……雁儿啄啄秋无粱,随母北首谁人将……呜呼三歌兮歌愈伤,非为儿女泪淋浪……啧啧啧……字也好……”
倪大人淡淡道:“好诗,好文,好字。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这下也打得动了。”
马大人忽道:“那张弘范见到信,怎么说?有没有再为难文小姐?”
王积翁忽然冷笑道:“张弘范?下官去见文山公的时候,是前年春天。那时候张弘范已经去世快一个月啦,文山公却不知道。下官想把这信烧给张弘范看,可又有点儿舍不得,嘿嘿,只好自己留着啦。”
奉书眼前一花,心头如同挨了一刀,捂住脸,狠命咬住嘴唇,心中喃喃道:“姐……二姐……”
她记得那一天。她记得那个微微冒泡的药罐,墙上的那一柄宝剑,还有张弘范垂死的病容。而张弘范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倘若张弘范不死,二姐的命运也许就会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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