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忍下了那股冲动,只是松开了抵住她的手,笑着亮明身份,看她缓缓地睁开眼。
若不是萧承瑾如此直白地发问,他甚至不敢细想,如果出事的是她,他或许会当场击杀那两个贼人,哪还会去考虑要去承担什么后果呢?
裴景琛岔开话题,提起了探子说的另一件事,神色颇为不屑,“姜盛惟那个不成器的衙内儿子昨日在栖欢楼醉了酒,四处吹嘘自己是未来的国舅爷。”
“呵,也不知他有没有做国舅的福气。”
萧承瑾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挥手差人将茶具收走,压低了声音道:“母后让我看好你,今夜的宫宴万不能出岔子。”
裴景琛:“......”
裴世子一头黑线,他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了?距离他上一次参加宫宴,已经过去了八年。
虽然他当时看不惯那些世家子弟欺辱宫女的模样,但也只是仗义出手“小小”地惩戒了一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吧。
显然这位世子爷刻意忽略了一件事,正是因为这一出手,他就被恒国公一纸上书,五花大绑送到了西北军营。
萧承瑾看向他的冷脸,伸肘撞了他一下,这才听到一句不情不愿的“知道了”,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他轻咳一声,又说:“父皇近日阴晴不定,舅舅还在军营,你别触霉头。”
言外之意:你别找事儿。
裴景琛:“要不我?”
萧承瑾:“正中靶心,世子英武。”
言外之意:别想称病。
萧承瑾眼含笑意,落在外人眼里只会夸赞一句这表兄弟的情谊真是深厚,可只有裴景琛憋着一团气,恨不得生吞了这个和自己同源的表兄。
这人惯会装出一副儒雅病弱的模样拿腔作调,就知道噎着自己,让他去宫宴,又让他别说话。
这不就是摆明了让他做个哑巴吗,还是个不带脑子的哑巴!
——
月华影转,承乾宫内燃着暖暖的地龙,离开宴还有一会,朝中的大臣们已经悉数落座。
秦姝意随父亲坐下,一抬眼正瞧见前面的卢月凝,她发上依旧是那根梅花钗,腰间半块双鱼佩。
卢御史位列三公,又是长者,故座次上还有一小段距离,两个姑娘见状只是点头笑了笑。
大周年夜宫宴一向宽松,没有禁止交头接耳的要求,在座的大臣们同朝为官数年,彼此都十分熟络,没一会就热闹起来。
秦姝意安静地坐在父亲身边,无聊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下午本来说定了让哥哥来,结果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哥哥一听说今晚丹书斋出售孤品徽墨和洮河砚,麻溜变了卦,还没吃饭就去了丹书斋门口等着,生怕抢不到。
她看向殿门口,外面点着成排的宫灯,一瞬间竟觉得自己还在冷宫,周围人的说话声都模糊成了背景,她的耳边只听得到风雨声。
晃神间听到一句:“二殿下,三殿下到!”这才将她拉回了现实。
两人已经进了殿,秦姝意蹙了蹙眉。
桓王大摇大摆地坐到了自己外祖郑太傅的席边,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这位堪称“孤家寡人”的三皇子身上。
萧承豫却并不露怯,反而是一一见礼,姿态十分恭谨,秦姝意看着走来的人,手中的帕子绞得越来越紧。
五步、三步、一步......
萧承豫在秦尚书面前站定,目光低垂,谦逊地行礼,在看到秦姝意时,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忍住,忍住,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不能冒失。
心头的火越烧越旺,秦姝意指尖狠狠地掐上了自己的掌心,一股痛意袭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臣女参见三殿下。”
“秦小姐不必多礼。”
萧承豫笑了笑,剑眉星目,端的是翩翩君子、林下之风,可内心深处却颇不平静。
不知为何,初见这秦家小姐,他便觉得有些心虚,那是从骨子里往外透的酸涩,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实在是奇怪。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秦姝意背上冷汗直冒,连带呼吸都有些重,秦尚书看到女儿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关切地问:“姝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秦姝意换了几口气,忙说自己没事,让父亲不必过于担心。
秦尚书心里却忐忑不安,自三皇子进殿,女儿便有些心不在焉。
再想起这几日夫人在府中说过的话,他不禁有些猜测,女儿如今也及笄了,莫不是春心萌动,思慕这位三殿下?
于是秦尚书也转眼瞧了瞧已经走远的萧承豫,相貌身形都是上等,看着也是人品贵重,但他宦海沉浮多年,也有几分识人的本事。
自然清楚这位殿下并非池中之物,他所求可能不是一个尚书府给得起的,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秦家便是提着脑袋过日子。
可若是女儿实在喜欢?秦尚书又看向女儿始终蹙着的眉尖,终究是心软了。
若她非君不嫁,那便答应了吧,早年在外为官,小女儿跟着他遭人白眼、舟车劳顿,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养成了沉静淡漠的性子。
如今眼瞧着是与他们亲昵了些,他为人父,不能连女儿这样的要求都不满足。
左右他也是人臣,只要是明君,效忠谁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怎样,必须找个时间问问女儿的心思才是。
秦姝意绝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反应,反而让秦尚书做出了这样重大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