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意伸手抚上铜镜中的脸,冰凉的触感袭来, 灵台顿时清净。
少女的唇角微微勾起, 既然已经猜到萧承豫所求,接下来的事便可水到渠成。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那个人的身影, 束着高马尾的青年戴着半幅银狐面具,身上的温度却几乎要将她灼烧。
她是奄奄一息的孤魂,但那个鲜衣怒马的恒国公世子却永远炽热。
初见时那般张扬跋扈, 后来却谦逊有礼,理解她的言外之意,也尊重她的想法。
秦姝意的心中突然鬼使神差地迸出两个字:“难得。”
少女眉头微蹙, 强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 她怎么能有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与他从前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只有冰冷利益下的合作关系,才是最安全的。
只是那人到底帮了她许多, 于情于理, 春猎相遇时都应当提醒他小心行事, 便当报恩了罢。
想通这一切, 她难免有些担心, 萧承豫和裴景琛对上,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秦姝意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位恒国公世子知之甚少,从前虽误打误撞地猜到了他效忠的主上是五皇子, 又大胆猜测二人俱是收敛锋芒,亦有争储之意。
可他们的真实实力呢?她不知道。
平静的湖面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亦无人知。
退一万步考虑, 若是裴景琛不敌萧承豫,穆王妃尚未进府,萧承豫便是收盐的不二人选。
若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仇人青云直上,只怕秦姝意会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届时这一盘棋也必成败局,绝不可以。
铜镜中映出少女有些阴郁的面色,她不想活在任何人的羽翼之下,也没有一味等着旁人保护的习惯。
她和裴景琛只要一日还是盟友,那便应联手破局方为上上策。思绪缠绕,她又细细捋了一遍眼下的局势,她如果是萧承豫,会怎么不露痕迹地除掉裴景琛呢?
春猎场地极大,“猎”字为首,凶兽猛禽自然是是最好的伤人元凶。
围猎场上,裴世子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主动要猎那最凶猛的禽兽,缺了胳膊断了腿自然也不稀奇。
不能杀,杀了会引起圣上猜疑。
高宗此人心量狭隘,必会彻查此事,所以只能让他残,最好落得个终身残疾,这才能让他自己有苦说不出。
只是若设此局,怎么让裴景琛主动纵马入深林呢?他素来惫懒,轻易不受旁人影响,这个原因一定很重要。
围猎开始后萧承豫为了洗清嫌疑,必然不会上场,秦姝意粗略猜测着他的安排,这局万事俱备,只欠钓钩上的那个饵。
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此重要的活饵会是什么,不管怎样她都需要尽量与裴景琛呆在一处。
只要劝住裴景琛不上场,萧承豫也不能奈何,从根源上这局棋便算废了。
——
桓王府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二皇子萧承轩抱着怀中风情万种的美人,一边吞食着美人玉指上的葡萄,一边眯眼打量着屋中垂首敛目的幕僚。
突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暗探跪在中央,拱手道:“王爷。”
桓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揉了把怀里美人丰满的胸脯,咬着美人的耳垂低声道:“待本王办完正事就去找你,乖乖在房中等着。”
身段妖娆的美人扭捏一番,二人又耳鬓厮磨调了会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待她走后,桓王方坐直了身子,声音也恢复了正经,问道:“他们说什么?”
暗探将方才在国公府别院的所见所闻都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侍卫音调平平,可桓王却对这些消息十分满意。
眼前仿佛出现萧承瑾气急败坏的训斥,和裴景琛厚颜无耻的反驳,只是在听到那句扬州姑娘娇美时,他也不免有些意动。
凭什么裴景琛一个外臣便能轻易得到父皇如此青睐,那明明是个比他做事还要鲁莽的草包!
一个外戚,一个纨绔!
现在竟也能踩到皇子头上去撒野!
简直是荒唐!
心中愈加愤懑不平,面庞上显出一股浓烈的戾气,他眉头拧着,阴恻恻地责骂。
“呵,恒国公有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儿子,真是家门不幸,既然他征战沙场,没时间教养儿子,本王倒是愿意代劳。”
大厅中安静地落针可闻,都在听他下一步的指示,只听主座上的桓王又道:“本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既如此张狂,便派死士杀了吧。”
这时堂下两个人同时站出,年轻些的谋士见状拱手道:“费老请。”
被称为费老的谋士颌下留须,年纪四十上下,冷哼一声,这才看向座上的桓王。
“禀王爷,老朽以为不妥,裴世子如今正得圣上恩宠,倘若一举将其击杀,恐怕会引得龙颜震怒啊!”
桓王并未表态,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又退回去的青年,恭敬地询问。
“仲先生以为呢?”
青年长相并不算出众,通身气质却温和文雅,正是先前和萧承豫在鹊桥仙雅间会面,帮他出谋划策的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