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那姑娘下一秒就会反悔。
也怕生魇里,她同萧承豫在欢声笑语中拜天地。
高宗不再问,露出几分疲惫,上次裴皇后在春猎时为他挡刀受了伤,他自己也终日惴惴不安,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他无奈地挥手道:“下去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后,若是她知道你的婚事有着落,心里也能安稳些。”
这件事解决了,裴景琛心中稍定。
青年眉眼飞扬,利落地站起身行了个拜别礼,转身就要走。
高宗似乎又想到什么,出声阻拦,“国公府的爵位留着吧,不然就算让你代朕去扬州,恐也会被人为难。”
裴景琛一怔,眸光深沉,低头应是。
——秦府上下接到那卷明黄色圣旨的时候,正是夕阳摇摇欲坠之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礼部尚书秦诵舟之女秦姝意,性行温良,品貌出众,朕与皇后闻之甚悦。”
“今恒国公世子裴景琛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则贤女与配。值秦姝意待字闺中,与恒国公世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世子为正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秦大小姐,接旨吧。”宣旨的内监尖细的嗓音在秦姝意头顶响起,半是同情半是艳羡地看了这姑娘一眼。
瞧着倒是个乖巧温顺的,不知这裴世子是看上了她什么?竟一意求娶。
只是,这位未来的世子妃看着这般的温柔贤良,也不知能不能管的住那位素爱眠花醉柳的世子殿下。恒国公府倒是烈火烹油般的富贵,兴许是各取所需罢。
他替高宗宣旨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哪对夫妻真能互敬互爱,相携一生,多半都是维持着面上的假象,关起门来早就相看两厌了。
秦姝意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恍然间发现眼前的内监正是前世来尚书府宣读赐婚圣旨的人,落日的余晖洒进眼里,她不禁有些恍惚。
一时之间又生出今夕何夕的荒谬感叹,手指微颤。
那内监察觉到她的异常,只以为是成亲在即,这才有些怔愣,故而也拱手庆贺。
“圣旨已送到,奴才就不久留了,提前祝贺姑娘同世子白首偕老!”
秦姝意回神,也对他恭敬回礼,“借公公吉言。”
宫中来的人又与秦尚书夫妻寒暄两句,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积樵街。
纤长白皙的手指抚上那道赐婚圣旨,绸缎的触感柔软,秦姝意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总归没有嫁给萧承豫。
还好,世子他真的求到了圣旨。
少女抬眸直视着天边的夕阳,双眼并没有灼热的刺痛感,却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嫁给裴景琛,未来的路就能一帆风顺了吗?
她不知道。
秦姝意微微闭眼,将这段日子经历的所有事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只觉得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掩藏在平静的湖面之下。
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素来是平静无波的。
秦尚书和秦夫人自然是不知道女儿已经提前给裴世子递了信,今日看到这道赐婚的旨意,也是喜忧参半,百感交集。
事情已经落定,再去求皇帝自然也不是什么可行之法,只好一头雾水地接了旨意,等着钦天监定下成婚的良辰吉日。
众人心思各异,直到传晚膳时,还是这样的安静,倒也罕见。
饭桌上,秦夫人思量再三,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姝儿,今日这事,你可知那裴世子为何去求陛下赐婚么?”
面容温婉和善的妇人又低声喃喃自语道:“咱们家同恒国公府素来没有交集的,这事也未免太突然了些。”
秦姝意垂眸,思索着该如何将此事圆过去。
对面的秦渊见状,替她解释道:“母亲,圣旨上都说了妹妹性行温良、品貌出众,自然是世子心悦妹妹,才惶惶求娶。再说了,他喜欢妹妹不也很正常么?”
秦夫人闻言,蹙了蹙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则这样浅显的话术用来应付秦夫人勉强能糊弄过去,在宦海浮沉多年的秦尚书面前却有些不够格。
秦尚书看着身边的女儿,不发一言。
秦姝意被父亲这样锐利的视线打量,也有些如芒在背,拿筷子的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
良久,秦尚书叹气道:“姝儿,你愿意吗?”
秦姝意心中了然,以父亲的性情,早晚要问。
她面容郑重,抿唇浅笑,“女儿十分欣喜。”
秦尚书见她并没有不情愿的表情,一直绷着的脸也松了下来,低声道:“也好,恒国公素来耿直端正,世子从前虽行事有些许荒唐,但在上林苑时,为父瞧着也是个聪明有担当的。”鬓发微白的秦尚书给身边的女儿夹了一筷子鸡髓笋,点头道:“你愿意嫁给世子,为父也放心。”
秦姝意看着碗里的那块鸡髓笋,心头又涌起一股酸涩感。
父亲早就看出了萧承豫的野心勃勃,自然不喜她嫁进皇家,当然也不会同她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只冷冷地提醒她,“日后莫要后悔。”